第27章

“啊?疼吗?”我连忙转过身蹲下,紧张地打量严行的小腿。纱布白花花的,倒是看不出血迹。可我一想起那些护士说的,密密麻麻的伤痕,我就……受不了。

严行的腿很好看,修长而结实,刚开学的时候我曾见过他洗完澡穿着短裤走路,小腿上微微突出的弧线是他的肌肉,随着他的步伐,那肌肉隐隐地一起一伏。

他舅舅怎么下得去手呢?!

“没事……就是不小心碰了一下。”严行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我抬头,和他目光相接。

严行俯视我,他复杂的目光像今天中午的太阳一样,落遍我全身。我慌乱躲开他的眼睛,自己的眼睛却又不由自主向下,严行的低领毛衣领口松垮,他的锁骨高高支棱着。目光再向下,严行的腰,严行深蓝的四角内裤——够了。

我猛地站起来,在一阵大脑缺血导致的眩晕里背对他,我说:“你先睡吧。”

“你呢?”严行语气如常。

“我……我去给屋里洒点水,”我感觉自己的两颊上升起了两团火,“暖气烧得太干了。”

“噢,好,”严行说,“那我先睡会儿。”

“……嗯。”我拧开门,逃命似的两步跨出屋子。

我知道严行是故意的。一定。

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不同的目光了,领助学金时同桌躲躲闪闪的打量,跟我妈去奶奶家借钱时,二姑似笑非笑的冷眼……太多了。情绪这东西,就算嘴上不说,也一定会从目光里流淌出来。

而刚刚严行居高临下看着我的目光,是什么呢?

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暗示。

他在暗示我。

没错,他在暗示我,如果我站起来抱住他,他大概就会顺从地搂着我一起倒在床上。他漆黑的眼珠满是犬类的忠诚,飞扬的眼尾却又神采奕奕,充满猫科的挑逗。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饭桌前,桌子上,还放着中午没喝完的蘑菇肉丸汤。严行对着我爸妈时那么乖巧单纯,对着我怎么就——这还是在我家啊。

他不害怕吗。

我独自坐了很久,连午饭后的睡意都消散得一干二净。直到双手冰凉,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然后起身,拧开房间的门。

严行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身子弓成一只大虾米。

“……一回,”他迷迷糊糊地叫我,“你不睡了?”

“不了,”我无奈地说,“你睡吧,我出去买点菜。”

我穿上外套,出了门。

我脑子一热把严行带回家,现在才发现这事儿做得多么欠考虑——严行说他妈在国外,他又被他舅舅打成那样,那他能去哪呢?寒假有四十多天,难道严行就在我家住四十多天?

四十多天,朝夕相对,睡在一张床上……想到这我的心狠狠一跳,疯了吧,这不行,这肯定不行。

就算严行不做什么,就算我一遍遍克制自己提醒自己——也会被看出来吧。

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不该有那种目光。

严行是个很好的人,我也承认他很可爱,很好看,很吸引人,但这和我喜欢女孩儿并不冲突。我只是个普通人,有一个普通的家庭,我这辈子只要能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地度过去就好了,看吧我的要求就是这么低——别再像我爸那样被一群陌生人殴打成残疾——就够了。我不喜欢严行,也不能喜欢严行。

心事重重地走到菜市场,路过水果摊时我想起来,中午老妈嘱咐我,去买点橙子。她说橙子是贵点儿,但家里来客人了,尤其来得还是我的同学,一定要好好招待。

老妈还说,一回啊,以后你这些大学同学都是你的人脉呀,你可得好好珍惜。

我看着水果摊上鲜艳的橙子,想,老妈要是知道我的室友喜欢我甚至想引诱我,她还说得出这些话吗?她会很失望吧。

最终我还是买了一兜橙子,花去三十多块钱,沉甸甸的橙子勒得我的手很疼。

回家,开门,我一眼就发现,严行的运动鞋不见了。

我如雷劈般定在原地,严行走了?他不是……不是还在睡午觉么?他去哪?不会回他舅舅那儿吧?!

“诶,小严呢?”老妈惊讶地问,“他不是说出去找你吗?”

“……没啊。”我连忙掏出手机,然而上面并没有未接来电。

“啊?这孩子去哪啦?”老妈接过橙子,指挥我,“那你赶快给他打个电话啊。”

“哦,好。”

我看着通讯录里“严行”两个字,一瞬间,愧疚感如潮水般将我淹没。

刚才还在想严行就这么在我家住四十多天不是个办法——可他能去哪呢?除夕夜一个人待在酒店房间里看春晚么?一个人去换药么?

严行为我打了唐皓,赔了钱——这些事我都不敢告诉爸妈——也许他和他舅舅的矛盾,就是因为他替我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