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千岁的信

马跑得又稳又快, 周围景物迅速掠过,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

苏蕉儿一开始还试着坐直,后来便直接将脑袋埋在温疏水怀里, 只觉手臂环着的劲腰紧实得过分, 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幸而离营地不算太远,二人到时, 远远看见苏涟正匆忙掀开营帐进去。

苏蕉儿差点就要急急地从马背上蹦下去,被温疏水拦住,抱下来了。

走到营帐外,一直等着的向云快步上前,见她没事, 才松了口气,生怕母女两边一起出事。

苏蕉儿想也不想地迈着步子往里走,被宫人拦住。

向云劝道:“小千岁, 您先别进去, 皇后娘娘会没事的。”

若非她说话时眼睛是红的, 苏蕉儿说不准就被她两句话哄住。

营帐内外乱作一团, 宫人端着盆血水匆忙走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从帐内传出, 夹杂着宫人惊慌失措的低泣。

一见这情形, 温疏水就知道陈皇后伤得不轻,场面想必十分不忍直视,尤其对这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来说。

苏蕉儿却扯着温疏水的衣袖,听声音有些哭腔:“温将军, 我想见母后。”

温疏水略微顿了顿, 牵住她的手径直往里走,宫人拦得住小千岁,哪里拦得住温大将军, 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进去。

越往里走,气味越发混乱。血腥味里混杂着不知什么药膏,算不得难闻,却格外刺鼻。

苏蕉儿打了个小小的喷嚏,眼角挂着滴泪珠儿,要落不落的。

正侍奉在床前的苏涟转头:“你怎么把她带进来了?”

温疏水不置可否,只是鼓励地摸了摸苏蕉儿的头。

苏蕉儿远远瞧见躺在床榻上的陈皇后,胸前一大片血迹,浸透了中衣,将一旁的被子都染红了。

她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整个人轻轻颤着:“母后……”

苏涟心一软,将她带到自己身边,揉了揉妹妹的脸:“蕉儿,母后会没事的。”

随行只有一位女医,这会儿根本忙不过来,几个太医都来了,面色沉凝地边商议边处理伤处。

温疏水避开陈皇后衣衫不整的模样,踱步到一旁,拿起那只沾血的长箭。

不是军中正规的形制,那便是私制的箭了。

箭头还涂了毒,一般人不会如此毒辣,除非一开始就打算下死手。

“雅容——”

禄安帝从马背上跳下,到底年纪大了,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却顾不得形象,狼狈地冲进营帐。

热水一盆盆端进来,太医个个精神紧绷、满头大汗,手里都沾了血。

禄安帝插不上手,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一颗心在马背上颠得七上八下,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他喘着粗气,脑子里如今还是嗡嗡的,垂着手脚手足无措。

“父皇……”苏蕉儿唤了他一声,却被身后的哥哥捂住了嘴。

苏涟目光森冷,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的父亲。

禄安帝身上的骑装还是陈皇后去年命人裁剪的那套,因为今年她没有准备新的衣裳。

儿女就在一侧,却不理会。他独自站着,好似一个透明人。

禄安帝看到不远处的温疏水,忙道:“温卿……”

温疏水放下箭,撩起薄薄的眼皮,淡淡道:“陛下,这次可不是什么意外。”

床榻上的陈皇后丝毫没有醒转迹象,随着失血,脸色越发苍白,唇瓣逐渐染上紫黑色。

禄安帝瞳孔紧缩,嘴唇颤抖着抓住一名太医:“皇后怎么样?!”

太医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哆嗦起来:“陛下,这箭伤倒好说,毕竟就医及时,可这毒……实、实在是没见过。”

“难道你们连箭毒都解不了!?”禄安帝猛然扬声,勃然大怒,“太医院这点本事都没有,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实在是无法对症,我……”

禄安帝一把推开他,踉踉跄跄地扑到床前。

太医只能先止住了出血处,正在焦头烂额地核对毒药发作的症状。

这里也不是太医院,若是有藏书,说不定还好些。只是陈皇后的情况,显然没时间回太医院。

“雅容…容儿…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禄安帝半跪在床边,发冠微散,他握起妻子的手,却软软地滑落下去。

他心里顿时慌乱得有如窒息一般,更用力地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年过四十的帝王形容狼狈,眼眶里泛起痛楚的泪光。

他看着妻子身上的血,心如刀绞,喃喃道:“雅容,是不是很痛?不怕……不怕……”

苏涟缓缓握紧拳头,咬紧牙关,眼底一片血红。

都怪他没有往深处想,否则绝不会置母后于危险之中。

苏蕉儿轻轻抓住兄长的拳头,将软软的脸颊贴在他紧绷的上臂处。

愁云惨淡之中,一直旁听太医商议的温疏水却忽然开口:“是飞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