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坦白 “没有人能够忍受让心爱之人送死……(第4/5页)

“叫人把圣诏以最快的速度发到洛阳、蒲州各城守将手里,另外,派人追上乔氏兄妹,叫他们把罪己诏带回邙山。”

“是!”

“这是给奚昱的密信,让阁里的人来送,越来越好。”

“郡主放心!”

金乌西坠,似血残阳覆压着茂密的山林,一大队车骑沿着逶迤山径离开邙山。

猎场入口前,众人望着此景,长松一口气。

李副将感激地望向身侧之人,由衷道:“这次多亏有战将军!”

战长林不语,刚才跟洛阳军打交道时的嬉皮笑脸已不见,策马掉头,走开数步才吩咐:“把猎场各处安防都查一遍。”

“是!”

李副将策马跟上。

战长林没有打道回府,领着李副将对邙山猎场做了彻底的巡查,忙完时,夜幕已压着地平线,日头褪下,秋风里寒气袭身。

回营帐的路上,战马走得格外慢。

中午在帐里用膳时,居云岫开口提了两年前,战长林知道她是想解释居松关的事,可惜被猎场外的意外打断了。

她会如何解释呢?

离开长安的那天,夜雨倾盆,奚昱匆匆下令宫里的侍卫拦住他,他只管往外走,没能听到任何解释。

居松关到底是什么时候不在的?他不知道。

居云岫到底为什么对他一瞒再瞒,一骗再骗?他也不知道。

他骑着马奔在刺骨一样的夜雨里,发现自己从头到尾、自始至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不知道居松关为何把他拒之门外,不知道云老为何没能留下他,不知道这些年来自己到底在为什么搏命,不知道为何走到最后,自己还是成为了被居云岫抛开的人。

那天在茂县城郊的河岸上,居云岫审判他三年前荒唐的抉择,罪名是“不信任”、“不尊重”、“不爱”,他想她说得对,开始用她认可的方式去弥补她,挽回她,爱她。

他相信她可以胜任策反赵霁一事,于是同意她远嫁洛阳。

他理解她对自己的怨恨和失望,所以并没有因为被骗、被耍、被报复就自暴自弃,反而更想爱护她,疼惜她。

他们在船舱里交心,他承诺无论生死,成败,都会永远跟她站在一起。

他们在洛阳驿馆里手勾手,以海岳为誓,说着要并肩进退,生死相依。

他以为他们开始重新相爱,信她说的每一句话,认可她做的每一个决定,就算被支回长安,也尽心尽力地完成她交代的事。

他以为,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将他们分离。

可是结果呢?

结果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永远跟他走下去。

战长林眼眶发湿,一下勒停战马,望着前方树影掩映的营帐,突然间竟没有勇气再靠近。

月上中天,山里夜风越来越冷,居云岫等在战长林帐里。

帐外有马蹄声来而复走,居云岫默然,把怀里的一封信拿出来,放在案几上。

“郡主不等了?”

侍立旁边的是扶风,长安之事,除居云岫以外,他最清楚。

“他不希望我等。”

居云岫起身,耳畔回响着刚才的马蹄声,苦笑一下后,离开营帐。

扶风望一眼案上的信,眉头紧锁。

“驾!”

一匹快马驰入夜幕深处,扶风扬鞭,一炷香后,追上战长林。

“吁!”

战长林勒马,望着拦截在前方的扶风,困惑。

“长安一事,并非公子所想的那样,还请公子给郡主一个解释清楚的机会!”

扶风急于解释,眉目间尽是恳切忧愁,战长林握着缰绳,淡声道:“我没怎样想,她也不用解释什么。”

扶风皱眉道:“那公子为何一再避着郡主,不肯相见?”

战长林没回,他总不能说,是自己太难受,太心虚。

静了一静,战长林道:“没有不肯相见,我看她中午没吃饭,怕她胃口不好,来打些野味给她开胃。”

扶风眉头皱得更深,这种时候还要嘴硬的人,天底下也就只有他战长林了。

二人驻马于林外山坳处,月光一泻无垠,扶风望着战长林,道:“世子是两年前的春天过世的。”

战长林握缰绳的手明显一震。

扶风道:“那年春天,郡主酗酒很厉害,宫里的御医都说再这样下去必定要折寿,郡主不肯听。”

两年前的立春,长安城里还蓄着厚厚的积雪,有一人以道士的身份造访肃王府,声称有要事见居云岫一面。

居云岫在香雪苑里饮酒,烈火一样的瓮头春一壶又一壶,底下人劝不动,扈从报信时,她已醉倒在六角亭里,人事不省。

道士便等在肃王府大门外,一夜大雪后,全身素裹。

晌午时,居云岫从昏沉沉的梦魇里惊醒,获悉消息后,下令传见。

道士只在秋水苑屋里待了一盏茶不到的时间,他离开以后,居云岫独自一人在屋里待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