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仇恨 “大恩即大仇。”(第3/4页)

庭院古树在风里哗然作响,天幕已彻底被夜色泼黑,居云岫望着远方无垠的黑夜,咽下杯中烈酒。

“大恩即大仇。”

一杯饮尽,居云岫扔掉空杯,起身离开。

风仍在吹,满庭里落叶飘飞。

战长林从肃王府里出来时,已快亥时,府邸里外都没有灯,长街上黑漆漆的,就只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停在大门外。

副将等候在马车上,悬着心,生怕战长林今夜睹物思人,彻底不肯出来,听到开门声时,激动得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副帅!”

战长林伸手戴上面具,径自上车,散发的冷气比来时更重。副将想到他一连数日被“武安侯”拒之门外的事,又一想这府里的回忆,黯然无言。

他必然是又想到那些难过的事了。

战长林到底没有在宫外置办房产,带回恪儿后,仍旧住宿在承庆殿。

回到殿里时,已是亥时二刻,战长林摘下面具,洗浴完后,走到床边掀帐上榻。

恪儿蜷成一小团睡在最里面,小嘴翕张着呼吸,战长林蹙眉,伸手一摸他脸颊,果然有没干完的泪痕在。

他又在入睡时偷偷哭了,哭到鼻塞,这才要用嘴巴呼吸。

战长林心里发疼,起身往外,吩咐侍女送来一盆热水,用帕子浸水拧干后,上床给恪儿擦脸。

恪儿从混沌的梦境里醒过来。

“鼻涕擤了。”

殿里没点多少灯,幽微光线里,耳畔落下熟悉的声音,恪儿瓮声:“战长林……”

“嗯,我在。”这次的声音温柔了一些,战长林用热乎乎的帕子包住他鼻头,“快擤。”

恪儿听话,乖乖地擤了。

擦洗完,恪儿抱着被褥坐在床上,已失去睡意。

战长林吩咐侍女拿走盆帕,重新上床来,抱着恪儿躺下。

父子二人同枕而眠。

恪儿靠在他散发着热气的胸膛上,道:“我想阿娘了。”

战长林抚着他后背,道:“今日不是有舅舅陪你吗?”

恪儿可怜巴巴道:“我不要舅舅,我要阿娘。”

战长林欲言又止,洛阳那边不尘埃落定,恪儿便不能见到居云岫,这一等,少不得要小半年,战长林忽然不知道该怎样哄他。

“阿娘很想念舅舅,可是不能陪他,你先替阿娘陪一陪好不好?”

“陪完舅舅,阿娘就会来陪我吗?”

恪儿的声音越来越乖,他不吵不闹,只想等来阿娘。

战长林心疼着。

“嗯,当然。”

“那就陪多久?”

“不久,今年下雪的时候,阿娘一定回来。”

恪儿想到下雪,跟着想到一些美好的画面,有暖融融的炉火,白绒绒的雪花,还有案上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礼物,居云岫会抱着他坐在案前,陪他一样一样地拆。

回忆涌起,思念更甚,恪儿知道再问也没有结果,重新闭上眼睛,想到梦里找一找居云岫。

战长林伸手关上他翕张的嘴。

“不许用嘴巴呼吸。”

恪儿懵懂地抬头。

“为什么?”

“会变丑。”

“为什么会变丑?”

“因为丑人睡觉喜欢用嘴巴呼吸。”

“为什么仇人睡觉喜欢用嘴巴呼吸?”

“……”

后半夜,窗外下起潇潇秋雨,战长林伴着雨声醒来,手臂被恪儿抱着,有点发麻。

今早上有一些重要的军务要处理,战长林小心地拨开恪儿的手,缓慢起身,下床时眉头突然一皱。

身上居然在疼。

战长林坐在床边,缓了一会儿后,要起身,手臂又被抱住。

是恪儿。

战长林回头,看到恪儿用力睁开朦胧睡眼,抱歉道:“吵醒你了?”

恪儿摇头,抽回一只手揉揉眼睛后,重新用抱住他,蹭上来:“你又要走吗?”

战长林吞回那一声“是”,揉着他脑袋:“等你起床,带你去见舅舅。”

恪儿眼睛里明显没有神采。

战长林笑:“不想?”

恪儿勉强抿嘴,爬起来:“我替阿娘陪他。”

战长林笑出声,倏而想到什么,道:“舅舅这些天都跟你做什么?”

恪儿老实道:“念书,写字。”

战长林心说难怪不吸引恪儿,但还是要给居松关挽回些颜面:“舅舅的字很好看吧?”

恪儿摇头:“没有阿娘的好看。”

战长林挑眉。

恪儿认真地想了想,比划:“比你的好看一点点。”

战长林啼笑皆非:“不要为诓我留下来说假话。”

恪儿噘嘴:“我没有说假话。”

二人说话间,侍女闻声进来,伺候二人洗漱,拾掇完后,窗外天光才亮,然而大雨还没有停。

战长林抱起恪儿,撑着伞步行到万春殿。

奚昱照旧到大殿门口来接人,战长林收伞,放下恪儿后,朝殿里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