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信物 “我去一趟洛阳。”

脉脉余晖漫射在酒香四溢的店铺里, 微尘浮游,似那日船畔的粼粼波光。心月想到后来的情形,眉梢温柔, 再一想眼前的境况, 蛾眉又深深颦蹙。

战长林道:“后来你二人日久生情, 便做了夫妇, 跑到长安城里来卖酒了?”

心月嫣唇微动,似想再解释什么, 可最后又没有,只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军爷要没有别的事,便请回吧。”

战长林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道:“你刚刚说,云雀是奉赵霁之命推你下船的?”

思绪再次被带回那个暴雨夜, 心月眼底明显一黯,哀声道:“是。”

战长林道:“你自己信吗?”

店里蓦然一静, 心月沉吟良久, 道:“信不信, 都不重要了。”

战长林左边眉毛一挑。

店铺外传来争执声,是副将在喝令秦岳,心月从圈椅上站起来,担忧地望向窗外,战长林道:“稍安勿躁, 最后一件事,办完就走。”

心月不解道:“还有何事?”

战长林道:“夫人身上可有什么信物是能证明自己身份的?”

心月一凛。

战长林目光锐亮,不给人拒绝、质疑的余地, 心月咬住下唇,知道自己或已成为武安侯用以对付赵霁的一枚棋子,胸口漫开寒意。

“堕船后,我身上仅有一只金镶琥珀耳环,一支金花果如意簪,后来为盘这店铺,全都当了。”

“当到哪儿了?”

战长林步步紧逼,心月退无可退,蹙眉道:“城西拱辰街,恒成典铺。”

战长林点头,终于从椅子上起来,临走前,又驻足道:“赵霁应该认得夫人的字迹吧?”

心月原本放下的心再次一悬。

战长林站在柜台前,翻开柜面上的一本账簿,簿上的一行行簪花小楷柔美而清丽,一看就是出自女子之手。

战长林撕下一页,翻开背面,递给心月。

“劳驾,给赵霁写一句话吧。”

心月心乱如麻,目光幽怨纠结,不肯动。

战长林道:“秦夫人,人在屋檐下,是要低头的。”

秦家酒铺外,薄暮冥冥,不少路过的行人驻足在街头,盯着门口一幕窃窃私语。

良久后,店门打开,一个身形颀长、奇装异服的男人打帘而出,面具底下的一双眼黑似曜石。

“这人怎的这副打扮,当真是侯爷的人?”

“你瞧瞧那车上的车旗,错不了,这人就是侯爷的手下,且看那一身气度,恐怕职位还不低。”

“听说太岁阁阁主上阵杀敌时,脸上就戴着一块面具,该不会此人就是……”

街头百姓的议论声一句句地传入秦岳耳里,他脸上的肌肉绷得更紧,然而眼睛里的怒意和坚定没有改变。

战长林出门后,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笑了。

“贵店的酒的确不错,比洛阳的那些爽口多了,愿日后客源不断,生意兴隆。”

秦岳目光凛然,越过战长林走入铺里,看到心月好端端地坐在圈椅上,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再望时,战长林一行已登车离去。

人潮散开,一辆双辕马车朝着肃王府的方向继续前行,及至前一个岔路口时,战长林道:“去城西拱辰街。”

副将一怔:“副帅不看宅子了?”

战长林原本是打算在肃王府附近买一套住宅定居的。

战长林找到心月,乃是大功一件,心里不知多得意,哪里还顾得上新宅的事。

“先到恒成典铺,找心月典当的首饰。”

副将恍然,也大概猜出战长林的意图了,吩咐车夫拐弯朝城西驶去。

日影从西边射来,透过车窗,照射在手里的簿纸上,战长林看着心月写在上面的一行小楷,想到此刻尚在满洛阳寻人的赵霁,忍俊不禁。

谁能想到,被堂堂相爷疯狂寻找的侍妾心月如今竟已另嫁他人,在这长安城里立业成家了?

要是赵霁获悉真相,再亲眼看到心月写给他的这一句话,估计要当场气死吧?

战长林咧开嘴笑,笑完,蓦地又想到一事,对副将道:“洛阳还没有信来吗?”

副将心知问的是居云岫的回信,想到这段时间他隔三差五寄去的那些“家书”,尴尬道:“没有。”

战长林收起簿纸,有些不信:“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你都没留意?”

副将矢口否认,道:“或许……是郡主那边事情太多,还来不及回信。”

这话听着有些安抚的意味,战长林皱眉,怪不痛快的。

三殿下居胤一案他一直在关注着,目前嫌疑最大的王琰仍处被羁押的状态,贵妃称病不起,晋王一怒之下,大肆诛杀侍从。乔瀛当初在背地里做手脚,靠的主要就是居胤自己的那些内侍,眼下人都已经给晋王杀了个干干净净,暴露的可能性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