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感动 “今日多谢你。”(第2/2页)

夜幕低垂,流水声哗哗过耳,白泉寺往东三十里处的一条河流边,茂林覆盖,一群人休憩在树影深处。

今日刺杀失败,还平白折了五个兄弟,众人心情都非常郁郁,包扎完伤口后,询问领头:“大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唤“大哥”那人坐在树角,眼却望着河边,脸色沉默。

此人正是今日在集市上扮演摊贩,率先向赵霁行刺的那名刺客——江蕤。

而他身边的这一群人,便是当初跟着他一块在奉云城外起义,后随他奔入长安的那些亲信。

亲信问完后,不闻江蕤回答,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河边。

一人独坐在河岸,背影茕茕,一动不动,仿佛一块僵硬的石头。

想起今日长乐郡主救下赵霁那一幕,这人也跟着沉沉一叹,痛心地摇了摇头。

树角忽然人影一动,江蕤拿过草地上的伤药、干粮,起身走向河边。

夜风夹着河水里的腥气吹在脸上,肩膀上的伤口暴露在风里,血腥气也直往鼻孔里钻,战长林望着黑漆漆的河水,目光阴沉。

江蕤走到他身后,道:“茂县离洛阳还有至少八日行程,下次出手时,卑职会找准时机,今日之错,绝不再犯。”

战长林目光凝在水波间,恍如不闻。

江蕤知道他现在不想与任何人交流,把伤药和干粮放在他身边的石头上,走前,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酒囊。

放下酒囊后,江蕤告退。

今夜是个没有月亮的阴天,树林外的河流很暗,湍急的水不知是流向何方,战长林一瞬不瞬地望着流水,良久后,拿起石头上的酒囊。

喝完酒后,他戴上斗笠,起身离开。

在林间窃窃私语的众人慌忙噤声。

“想办法把那五人捞出来,其他的事不用再管。”

战长林说罢,径自走向林外。

居云岫今夜的心情很不好,不止扶风,恪儿都发现了。

晚膳后,恪儿借着下午在集市被吓到的缘由,嚷嚷着再跟居云岫睡一夜,被母亲无情地拒绝。

离开前,恪儿没精打采地耷着脑袋,把小手里的一只瓦狗放在案几上,小声道:“阿娘不要我陪,那就让小黄来陪。”

这只瓦狗是黄色的。

居云岫看向烛灯下的那只小瓦狗,神色微动。

恪儿想起战长林说过她怕狗,跟着解释:“它不会动,不会叫,只会帮你吓唬坏人,不可怕的。”

这句话似曾相识,居云岫撇开眼,道:“不会动,不会叫,又怎么吓唬坏人?”

恪儿趁机道:“那你把我留下来呀。”

意思是我会动也会叫。

居云岫知道他是想逗自己,奈何今夜实在没有兴致,沉吟片刻后,居云岫取下髻上的一支珠钗,放入恪儿手心,道:“愿居闻雁今夜好梦。”

这便是彻底拒绝的意思了。

恪儿心里酸酸的,但看着手心里的物件,想到今夜能有母亲的珠钗相陪,又禁不住笑了笑,道:“阿娘也好梦。”

居云岫点头。

目送姆妈把恪儿抱走后,居云岫吩咐璨月撤掉食案,取来药箱,随后道:“你也退下吧。”

居云岫在外间留了一盏烛灯,灯旁是上回给战长林用过的药箱,等到亥时,屋外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寺庙本就建在城郊,夜深后就更安静了,除沙沙的树叶摩挲声外,简直针落可闻。

居云岫坚持又等了片刻,及至夜阑更深,她垂下眼眸,拿起烛灯走入内室。

便在这时,屋门被推开了。

居云岫转头。

房间就她手里的这一盏灯,烛光幽微,今夜又无月,门前更是一团漆黑。战长林反手关上屋门,没发出任何声响,他依然穿着下午时的那身黑衣,戴着斗笠,整个人像是裹在一层密不透风的黑里。

令人感到窒息。

居云岫停在屏风前,深吸一气。

战长林没看她,目光落在靠窗的案几上,径直走了过去。

他在案几旁的长榻前坐下,摘下斗笠,脱掉上衣,然后打开药箱,开始给自己包扎伤口。

烛光照得不明显,但衣服从凝垢的伤口上剥离开的声音、鲜血滴在案上的声音、布条被撕断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居云岫盯着他,握着烛盏的手微微收紧。

窗外是死水一样的夜色,屋里是冰冷的血腥气,包扎完伤口后,战长林关掉药箱,突然看到了案几上的一只瓦狗。

他拿起那只瓦狗,握在手里,有一瞬间,居云岫以为那东西会碎在他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