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夜雨 “赔罪礼。”(第2/3页)

琦夜不用再陪他玩耍,乐得清闲,笑问璨月:“哪里来的玩具,做得这样精巧,活生生的,先前竟没看到过。”

璨月神色复杂,贴近琦夜耳边低语了一句,琦夜当即色变,看回恪儿,竟要去夺走他手里的木雕。

璨月赶紧把她拉住,摇头道:“郡主首肯了的,你别瞎闹。”

琦夜难以置信:“怎么可能?郡主临走前烧毁了所有跟他相关的物件,如何还会再收下这个?”

璨月不便解释,示意姆妈在屋里照看恪儿,拉着琦夜到了阁外。

“到底怎么回事?”琦夜一想到战长林,就像给点燃的柴,火腾腾地往上冒。

阁楼外建着一条简陋的抄手游廊,璨月拉着琦夜走进去,确认四下无人,方松开她道:“郡主午后独自在阁楼上喝酒,他来了,送了那个木雕,郡主没拒绝,想是替郎君收的。”

琦夜愤慨道:“他有什么资格给郎君送东西?当年他一走了之,不管王府安危,不管郡主生死,郎君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是怎么一点点长成今日这样的,别说管,他只怕连想都没想过!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畜生,有什么资格再出现在郎君面前,假惺惺地扮演慈父?!”

璨月自知她郁结所在,哑口无言。

当年战长林出走,扔下的是休书,抛弃的是天塌地陷、家破人亡、临盆在即的居云岫。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长乐郡主,打小就给肃王捧在掌心,被几位兄长争着宠、抢着护的居云岫,在那个大雪茫茫的隆冬,一言不发地走进了灵堂,一声不吭地验过了父兄的尸首。

梁柱倒,没有压垮她;楼台坍,也没有压垮她;最后压垮她的,是来自夫婿的一纸休书。

恪儿在战长林走后的第三天就降世了,早产,兼难产,宫里来的御医说,差一毫厘便是一尸两命,便是后来恪儿侥幸存活,御医也曾断言“或恐夭折”……

那样残酷又绝望的日子,居云岫都是怎么挨过来的?

没有人比璨月、琦夜更清楚。

深深一叹,璨月道:“我自然知道他有多可恨,也知道以郡主的脾性,断不该有原谅他的可能,可问题偏就是,那木雕的的确确是郡主亲手交给我,并让我转交给郎君的。”

琦夜匪夷所思,心念辗转间,猛地想起上次在雍县时居云岫警告她与姆妈的话——赵霁会是我的夫婿,但不会是恪儿的父亲。

难道那句话背后的深意是,普天之下,仍然只有战长林才会是恪儿的父亲?

可是……为什么呀!

琦夜惊愕,越想越愤愤难平,璨月看着她,抓住她的手,低声道:“你可还记得今日午膳时,乔姑娘说的那一番话?”

琦夜一凛。

璨月疑窦起伏,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想起来,总感觉乔姑娘今日说的那些话,郡主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

琦夜瞪大眼睛,什么叫早就料到的?

乔簌簌今日可是在替战长林狡辩,说什么苦衷,什么隐情,如果郡主一早就料到,岂不是说郡主知道那人的“隐情”?

可是,有什么样的隐情,可以令一个人绝情至抛妻弃子的地步?

郡主如果知道,又怎么可能至今无动于衷?

琦夜皱眉道:“郡主在席间的反应的确太过冷静,可那还不是万念俱灰,对那人不再抱有任何希冀的缘故。”

璨月道:“便是对那人不抱希冀,对苍龙军,也不抱希冀吗?”

琦夜一震。

璨月道:“你这几年侍奉郎君,不常陪伴郡主,或许不曾留意到,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郡主找扶风议事时,屋里便不再留人了,就算是我,也并不知道郡主吩咐给扶风的都是些什么事。今日乔姑娘说,那人当年离府,定有苦衷,且这苦衷,又一定跟苍龙军相关,我就想,会不会郡主……”

璨月手收紧,看着琦夜的眼睛,挣扎多时的疑惑从喉间跃出:“也藏着什么事呢?”

疾风穿廊而过,落蕊扑簌簌卷入视野,七零八落,琦夜站在风中,心惊胆战,竟不敢往下细想了。

夤夜,山中下起大雨,居云岫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惊扰醒来。

夜里本就浅眠,醒来后,夜雨缠绵,侈侈不休,居云岫彻底失去了入眠的兴致。

以往雨夜失眠,居云岫会把战长林叫起来,让他陪她练字,打牌,或是坐在廊前观一会儿雨,吹一会儿夜半的风。

研磨、博弈、观雨、吹风……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很美的事,他却总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走哪儿都抱着一个枕头,哈欠连天,生怕她听不见。

她终于不高兴了,他便笑嘻嘻说:“其实,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她不上他的当,支颐写字,故意写得很慢,一笔一划地铺开,他等不及了,低头凑脸过来,眼巴巴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