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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有只救生圈被海水冲到了克里斯,”她说,“次日,几个捕蟹人在海岬下的礁石堆里又发现了一只。七零八碎的索具也随着潮水上了岸。”她扭过身去关上抽屉柜,把墙上的一幅画扶正,从地毯上捡起一小团绒毛。我则茫然不知所措地观望着她。

“现在你知道了,”她说,“德温特先生为什么不再使用这些房间。你不妨听听那大海的涛声吧。”

尽管窗户关着,百叶板紧闭,我仍能听得见海浪冲击在小海湾的白色沙砾上所发出的低沉、悲怆的呻吟。这当儿,也许潮水汹涌地冲上岸,漫过海滩,直达小石屋的附近。

“自打她淹死的那天晚上起,他再也没住过这些房间,”她说,“他叫人把自己的东西从更衣室里搬了出来。我们在走廊尽头为他收拾了个房间,可我觉得他很少到那里睡觉。他常常坐在扶手椅上,一到早晨四处净是烟灰。白天,弗里思常听见他在藏书室里来回踱步,不停地走啊走的。”

我仿佛也看见了椅子旁边地板上的烟灰,也听到了他在藏书室里吧嗒吧嗒的来回踱步声……丹夫人轻轻关上了卧室与我们所处的前室之间的房门,并熄灭了电灯。我再也看不到那张床,再也看不到那枕头上的睡衣袋、梳妆台以及椅子旁的拖鞋了,她穿过前室,把手搭在门柄上,站在那儿等我跟上去。

“我每天都是亲自来打扫房间,”她说,“以后你如果还想来参观,只需吩咐一声就行了。你给我挂内线电话,我会照办的。我不允许女仆上这儿,所以除了我,没人来过。”

她又换上了曲意逢迎的亲昵态度,让人感到不舒服,脸上虚假的微笑显得很不自然。“德温特先生不在家,有时你感到寂寞,想来这些房间坐坐,那你只需要跟我打声招呼。你瞧这些房间多漂亮。屋里收拾得这么整齐,让你想不到她已久别人世吧?你会觉得她刚走不一会儿,傍晚就会回来。”

我挤出一个微笑,无言以对,觉得喉咙又干又紧。

“不仅仅在这个房间,”她说,“家里的许多房间都有这种迹象。在起居室、大厅,甚至包括小花坊,我感到她无处不在。你也有同感吧?”

她用古怪的目光盯着我,声音压得非常低,似耳语一般。“有时我在走廊里行走,觉得她就在我的身后。那种急促、轻快的脚步声,我是绝对不可能搞错的。昔日的傍晚,我常见她到上边的吟游诗人画廊里,依着栏杆俯视大厅,呼唤那两条狗。我现在还时常感觉她待在那儿。我仿佛能听得见她下楼吃饭时裙裾拖在楼梯上发出的窸窣声,”她停顿了一下,但仍然打量着我,查看我的眼神,“依你之见,我们俩这么交谈,她能不能听得见?”她一字一板地问,“依你之见,死人会不会回到阳世监视活着的人呢?”

我咽了口唾液,狠劲掐着自己的手,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不知道,我不清楚。”我用高八度的声音答道,那声音很不自然,根本不像是我自己的声音。

“有时我心想,”她悄声低语地说,“有时我怀疑她又回到了曼德利,监视着我和德温特先生的一言一行。”

我们俩站在房门旁,瞪着眼睛瞧着对方。我简直无法把目光移开。镶嵌在她惨白的骷髅脸上的那双阴森、狠毒的眼睛,充满了恶意和仇恨。后来,她打开了通向走廊的房门说:“罗伯特已经回来了,一刻钟之前到的家。已经吩咐了他,让他把你的茶点送到栗树下。”

她闪到一旁放我过去。我跌跌撞撞来到走廊里,顾不得看朝哪里走,也没跟她说话,便糊里糊涂下了楼。然后拐个弯,推开通往东厢的那扇门,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我关上房门,把门反锁住,再将钥匙放入口袋里。

随后,我躺到床上,闭住双眼,觉得像害了场大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