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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也不计较,任她们怎样说吧。当汽车驶入曼德利的铁门时,我抬起身子冲在门房里的那个女人微笑。她正弯腰在屋前园子里摘花,听见汽车响便直起了身子,可是却没有看见我的微笑。我挥手致意,她却目光空洞地望着我发呆,大概是不认识我。我又缩回到了座位上。汽车继续沿着车道行驶。

来到一个狭窄的转弯处时,我看见前方不远的地方有个男人在车道上行走。原来是代理人弗兰克・克劳利,他听见汽车声,便停住了脚步。司机减慢了车速。弗兰克・克劳利看见我坐在车上,摘下帽子冲我笑了笑,似乎显得很高兴。我也冲他笑了笑。他见到我感到高兴,这让我觉得快慰。我喜欢弗兰克・克劳利,并不像比阿特丽斯那样觉得他枯燥乏味或缺乏情趣,也许因为我本人就是个乏味的人吧。我们俩一样,谁都不善于辞令,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我敲敲窗玻璃,叫司机把车停下。

“我下车陪克劳利先生走回去。”我说。

克劳利为我打开车门问:“去做客了吗,德温特夫人?”

“是的,弗兰克。”我说。我叫他弗兰克,是因为迈克西姆这样称呼他,可他老尊称我为德温特夫人。唉,他就是这种人。即使我们俩被抛在荒岛上,在那儿朝夕相处度过我们的余生,我还照样是他的德温特夫人。

“我刚才去拜访主教,他碰巧出了门,他的夫人在家。那两口子特别喜欢散步,在彭奈恩山区的时候,每天都走二十英里的路。”我说。

“我对那一带不熟悉,”弗兰克・克劳利说,“听人讲周围乡村的景色十分迷人。我的一个叔叔曾在那儿居住过。”

弗兰克・克劳利讲话总是这个样子,四平八稳,平平淡淡,滴水不漏。

“主教夫人想知道,曼德利什么时候再举办化装舞会。”我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他说,“她声称自己参加了上一次的舞会,玩得十分开心。我以前不知道这儿还举办化装舞会,弗兰克。”

他回话前犹豫了一下,神色有些不安,隔了一会儿才说道:“哦,有这么回事。曼德利的化装舞会通常是一年一度,郡里的人云集于此,还有很多客人来自伦敦,的确是个盛大的场面。”

“筹办舞会,一定花费了很大的精力。”我说。

“是的。”

“大概主要由丽贝卡操持吧?”我以漫不经心的口气问道。

我直视前方的车道,但却可以感到他把脸转向了我,仿佛想从我的表情中看出点什么。

“我们大家都非常努力。”他不动声色地说。

他说话时的态度有点叫人感到可笑的矜持,那腼腆的神色使我想起了自己。我突发一念:他是不是爱上了丽贝卡。要是真有此事,那么换上我,也会用这种声音说话。这一念头引出了许多新的猜疑。弗兰克・克劳利如此羞怯和呆板,决不会向任何人谈自己的心事,更不会向丽贝卡倾吐衷曲。

“要是举办舞会,恐怕我发挥不了多大作用,”我说,“无论筹办任何活动,我都是个酒囊饭袋。”

“你不必操持,只需保持原来的样子,应付场面就行了。”他说。

“承蒙你的好心安慰,弗兰克,可我恐怕连这一点也做不好。”

“我认为你一定能做得非常出色。”他说。

啊,亲爱的弗兰克・克劳利,他讲话是多么得体,多么会体贴人呀!我差点要相信了他的话,但又想到他可能是在宽慰我。

“你能不能问问迈克西姆办舞会的事情?”我说。

“你为什么不自己问呢?”

“不,我不想问他。”

我们沉默了下来,沿着车道徐徐前行。我既然破了戒,说出了丽贝卡的名字,先是在主教夫人面前,现又当着弗兰克・克劳利,这一来我心里就涌起了强烈的冲动,老想提这名字。这名字给我以异样的满足,使我感到兴奋。此刻,我心里清楚,过不了一时半会儿,我会又一次提到这个名字。

“前几天我到海滩上去了,”我说,“就是筑着防波堤的那片海滩。杰斯珀真叫人生气,老是冲着一个可怜的人狂吠,那人长着一双白痴的眼睛。”

“你指的一定是本。”弗兰克说,声音此时已经非常自然了,“他总是在海岸边游荡。他是个大好人,你不必害怕他,他连只苍蝇都不愿伤害。”

“其实我并没有害怕。”我说。我嘴里哼着小调以增加自信心,过了一会儿才又轻描淡写地说:“恐怕那座小屋会烂掉的。那天我进去找绳子什么的要拴住杰斯珀,却发现瓷器上结了霉斑,书也一点点在腐烂。为什么不采取点措施呢?东西烂掉多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