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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出现了停顿,我感到自己的脸烧得通红。问题在于我太年轻,如果年纪稍微大些,我会迎住他的目光发出微笑,她那荒谬绝伦的行为使我们俩之间产生了默契。当时,我羞得无地自容,忍受着青年女子常有的那种痛苦。

我想他一定看出了我沮丧的心情,只见他坐在椅子上俯过身来用温柔的声音同我讲话,问我是否想再喝一杯咖啡,当我摇头拒绝时,我感到他的眼睛仍盯着我,目光困惑、深邃。他大概在考虑我跟范・霍珀夫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不知该不该把我们俩都视为蠢材。

“你觉得蒙特卡洛怎么样?能谈谈你的看法吗?”他把我也扯进了谈话,顿时弄得我狼狈万分,使我又变成了一个胳膊肘红红的、头发细细的幼稚小学生。我的回答显然很蠢,说这地方缺乏自然的美。还没等我结结巴巴地说完,范・霍珀夫人就打断了我的话。

“她被宠坏了,德温特先生,这就是症结所在。为了能看看蒙特卡洛的风光,有多少女孩子情愿献出自己的眼睛作代价。”

“那岂不是达不到目的了吗?”他笑吟吟地说。

她耸耸肩,把一大团烟雾吐在空中。看来她一时还没理解他的意思。“我对蒙特卡洛情有独钟。”她告诉他说,“英国的冬季让人心情阴郁,我的身体可吃不消。是什么风把你吹到了这儿来?你可是位稀客呀。你准备玩百家乐,还是带了高尔夫球棍来打球?”

“我离家时太匆忙,还没有想好呢。”他说。

他自己的话一定触动了某种回忆,但见他的脸色又阴沉了下去,微微锁住眉头。范・霍珀夫人却不闻不问地喋喋不休继续说道:“当然,你一定很留恋曼德利的浓雾,那是种独特的景色。西部乡村在春天一定令人心旷神怡。”他伸手取过烟灰缸,熄掉了香烟。我留意到他的眼里起了微妙的变化,一种难以形容的东西在那儿游移了片刻。我觉得自己窥视到了他的某种与我无关的隐私。

“是的,”他简短地说,“春天的曼德利最为迷人。”

接着,大家都沉默了下来,随之而至的是尴尬的局面。我偷偷瞟了他一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觉得他像我常常幻想的那个身披斗篷、神色诡秘、夜间在走廊里徘徊的无名绅士。这时,范・霍珀夫人的声音似电铃般撕裂了我的遐思。

“你大概在这儿认识不少人,可依我看,今年冬天的蒙特卡洛十分无聊,碰不上几个名人。米德尔塞克斯公爵倒是来了,就住在他的游艇上,我还没到游艇上看望过他呢(据我所知,她从未登过游艇)。你一定认识内尔・米德尔塞克斯,”她滔滔不绝地说道,“她长得相当迷人。他们总说第二个孩子不是公爵的种,可我不信。一个女人脸蛋漂亮些,就会被人说三道四,不对吗?内尔・米德尔塞克斯就是因为太妩媚了。卡克斯顿和西斯洛浦的婚姻很不成功,这是真的吗?”她东拉西扯,搬出了一大堆道听途说的消息,始终没留意自己提到的人名对他是陌生的、毫无意义的。她也不管就在自己恬不知耻地胡说八道时,他变得愈加冷淡和沉默。他一直没打断她的话,也没看过手表。自从他当着我的面出她的洋相,犯下那个错误之后,他仿佛为自己定了一条行为标准,随即就严格遵循,不越雷池一步。最后,一个杂役跑来说有个裁缝在房间里等范・霍珀夫人,这才算为他解了围。

他立刻站起身,把椅子朝后边一推。“别让我耽搁了你的事。”他说,“如今的衣服款式变化得太快,也许等你上了楼,又有新的式样脱颖而出。”

这番冷嘲热讽并没有刺痛她,她反而当成了对她的恭维。“跟你邂逅相逢,真让人喜不自禁,德温特先生。”我们朝电梯跟前走时,她说道,“我既然已斗胆开了头,希望能常见到你。务请你抽时间到我的房间喝杯茶。明天晚上也许要来一两个客人,你何不来跟我们一起坐坐?”我急忙扭开了脸,不愿看到他搜索枯肠找借口的样子。

“很遗憾,”他说,“明天我可能要开车到索斯帕尔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她只好怀着不甘心的情绪作罢,但我们仍在电梯口踌躇着。

“但愿他们给了你一套好房间。旅馆里有一半房间都空着,如果你住着不舒服,可别把话闷在肚子里。我想,你的侍从已把你的行李安顿好了吧?”这种故作熟稔的态度未免显得过于随便,即便她也很少这样,于是我瞥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

“我没带侍从,”他不动声色地说,“也许你愿意为我效劳吧?”

他这一箭总算命中了目标。范・霍珀夫人涨红了脸,难堪地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