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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手拽着筐子,一手摘下帽子挥了挥。

“你看我最近很倒霉,”我对她说,“简直快完蛋了,不得不向柯奇先生和他的雇员出售白菜,因为家里修房顶,我快要破产了,只好把自己种的东西拿到城里卖。”

她目瞪口呆地盯着我,那两个女儿也眼睛瞪得老大。

“很不巧,”我说,“这一筐菜是另一个客户订的,否则我会很乐意卖给你们几根胡萝卜。不过以后你家里要是缺菜,就说一声儿。”

我走到等候的轻便马车旁,把筐子搬上车,然后爬上车,拿起缰绳。车夫也跳上车坐在我身旁,我回头去看,她还在街角那边盯着我,一脸惊诧的神情。现在传言恐怕就不只是说艾什利先生古怪、醉酒、发疯,还要说他沦为乞丐了。

我们赶着车从大十字沿林荫大道回家去,伙计把马车停好,我则从后门进了屋——仆人们在吃饭——我就从他们的楼梯上楼,踮着脚尖走到前面,进了我自己的房间。我把菜筐锁进衣橱,然后下去吃午饭。

要是瑞纳提在的话,肯定会闭上眼,全身发抖,因为我把一块什锦馅饼一阵捣腾,然后用一大杯啤酒送了下去。

瑞秋已来过餐厅,等过我——她留了张纸条——说她认为我不会回来吃饭,就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这次我没在乎她在不在,我想我心里的窃喜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太一目了然了。

我一把饭咽下就又出门了,这次是骑马去派林。我口袋里放着公文,是特里温先生送来的,他信守诺言,派专人送来。我还带着遗嘱,这次会晤想必不会像上午那么愉快,不过我不怕。

教父没出门,在书房里。

“噢,菲利普,”他说,“祝你生日愉快,可能还早了几个小时,但也一样。”

“谢谢,”我说,“而且我还要感谢您这么多年对我和安布鲁斯的爱,感谢您的监护。”

“这个到明天就终止了。”他笑道。

“是的,”我说,“或者说是到今晚,午夜时分。鉴于我不想在这个时辰把您吵醒,我想请您现在为我要签的一份文件署名作证,这项文件将在那个时刻生效。”

“嗯?文件,什么文件?”他边说边取眼镜。

我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遗嘱。

“首先请您看看这个,”我说,“这是我硬要来的,是经过反复争执才要来的,我一直就觉得肯定有这么个东西,给你。”

我把遗嘱递给他。他戴上眼镜看了一遍。

“上面有日期,菲利普,但没签名。”

“的确如此,”我说,“但这是安布鲁斯的笔迹,对吧?”

“对,确实是,”他答道,“一点不错,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请人鉴证,然后寄给我。从他刚一结婚,并把消息告诉你开始,我就一直在等这样的一份遗嘱。”

“本来是要签名的,”我说,“一方面是他病了,另外他一直以为什么时候都能回家来亲自交给你,这我清楚。”

他将遗嘱放在桌上。

“嗯,对,别人家也会有类似情况,”他又说,“但不幸的是,我们已经为他的遗孀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没有签名的遗嘱是无效的。”

“我明白,”我说,“她也没有再指望得到别的什么。我刚才说了,我是费了好大劲才硬从她那儿要来的,我得还给她,不过这还有一份复印件。”

我把遗嘱装进口袋,把复印件递给他。

“怎么了?”他说,“是不是又发现了什么新情况?”

“不是,”我回答道,“只是我良心发现,我在享用一些无权享用的东西,安布鲁斯是想签署这份遗嘱的,只是因为死亡,或者说首先是因为生病而未能实施。我想请您看一下我准备的这份文件。”

我把特里温在波得敏起草的那卷纸递给他。

他非常仔细、非常缓慢地看着,表情越来越严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摘掉眼镜看着我。

“你的瑞秋表姐还不知道这份文件吧?”他问。

“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答道,“对我所做的和所想的,她从未说过她的想法,也没有暗示过什么。她对我的打算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我来这儿给你看遗嘱。她不是几个星期前还说过不久要去伦敦吗?”

他坐在桌旁,盯着我的脸,问道:“你执意要这么做了吗?”

“对。”我回答。

“你知道吗?这会乱套的,很不保险,本来最终属于你和你的子孙的财产就这样被分割了。”

“我知道,但我甘愿冒险。”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向窗外望了望,然后又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