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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谴责你。”我回答。

“谴责我什么?”

“我说不清,或许是谴责你让他伤心绝望,这等于谋杀,不是吗?”

“还有呢?”

“我还没想好。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让你痛苦,看着你受痛苦的折磨,然后,就让你离开。”

“这未免太宽宏大量了,叫我如何担待得起。不过你已经成功了,你已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继续看着我痛苦吧,直到你满足为止。”

她看着我,眼里开始发生变化,脸色煞白,好一阵没有表情。即使我一脚把这张脸踩成粉末,那对眼睛也会依然存在,里面的泪珠永不会滚落脸颊,不会掉落。

我站起来,走到一边。

“这没用,”我说,“安布鲁斯总说我是不中用的士兵,我不会残忍地杀人,请到楼上或别的地方去,别再待在这里。我母亲在我记事以前就去世了,我从没见过女人哭。”我为她打开门,但她仍坐在火炉旁,一动也不动。

“到楼上去,瑞秋表姐。”我说。

我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是过高呢,还是有些刺耳,正躺在地上的老多恩抬起头来看我,使我不由得注意到它那聪明的样子。它站起来伸了伸腰,张开嘴像是在打哈欠,然后又走过去将头靠在火炉旁她的脚上。她动了动,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它的头,我关好门又回到炉边,拿起那两封信丢进火里。

“这样做同样是没用的,”她说,“因为我俩都记住了信的内容。”

“我会忘掉的,”我说,“如果你也愿意忘掉的话,火能消除一切,什么也留不下,火灰是没什么意义的。”

“如果你年纪再大点,”她说,“如果你过的是另一种生活,如果你不是你,而是别的什么人,也没有爱他如此之深,那么我会和你谈谈这两封信的事,也可说是安布鲁斯本人的事。然而我现在不愿这么做,我宁愿让你来指责我,从长远来看,你这样做对我俩都有好处,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待到星期一之后再走,从那以后,你再用不着为我费神了。尽管有悖你的意思,但昨晚和今天我都很开心。祝福你,菲利普。”

我拨了拨火,余烬落了下去。

“我没责怪你,”我说,“事情根本没按我的想象发展,我无法憎恨一个不存在的女人。”

“可我的确存在。”

“你不是我所憎恨的那个女人,就这么简单。”

她继续抚摸多恩的头,多恩抬起头靠在她膝上。

“你大脑里这个女人的形象,是你在读信时才形成的,还是在那之前就有了?”她问道。

我想了一会儿,然后把想说的话一下子全抖落了出来,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深埋心底呢?

“在那之前,”我慢慢地说,“从某种意义上,我收到信后倒解脱了,这些信给了我憎恨你的理由。在那之前,我没有任何理由恨你,便感到很羞愧。”

“你为什么会感到羞愧?”

“因为我相信没有别的东西能像嫉妒一样具有自我毁灭性,没有别的情绪能像嫉妒一样可鄙。”

“你嫉妒⋯⋯”

“是的。真奇怪,现在竟可以说出口了。自从他来信告诉我他结婚时起,我就开始嫉妒。也许在那以前就有了某种潜在的情绪,只是我不太清楚。人人都很高兴,可我总是做不到。你听后肯定会觉得我的嫉妒太感情用事了,甚至有些荒唐可笑,或许我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像个宠坏了的孩子,问题是除了安布鲁斯之外,我再不认识其他人,也没爱过其他人。”

我在尽情抒发自己的思想,全然不顾她怎么看待我。我只想把以前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事全都说出来。

“这难道不也是他所面对的问题吗?”她反问道。

“此话怎讲?”

她的手从多恩的头上拿开,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双目注视着炉火。

“你才二十四岁,菲利普,”她说,“你人生的路才开始,会有很美好的前程。毫无疑问你会娶个你所钟爱的妻子,还会有子女,你对安布鲁斯的爱将永不磨灭,但此爱定会终有所属,是一种儿子对父亲般的爱。然后对他来说,就不一样了,他婚结得太晚了。”

我单膝跪在火炉前点燃了烟斗。我没请求她的许可,我知道她不会介意。

“为什么太晚了?”我问道。

“他两年前去佛罗伦萨时是四十三岁。”她说,“我那时是第一次见到他。你熟悉他的容貌,他的言语,他的风度,他的笑容。从婴儿时起,这一切便成了你生命的构成部分,但你不会明白,他在一个生活并不幸福却对男人有不同看法的女人身上产生的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