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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不过是半个意大利人,”我提醒她,“而且我认为斯考比会应付好的,或许上帝连下三天雨,那么她就会得风湿病,整天待在床上了。”

我们像两个孩子一样,在凉亭下笑得不亦乐乎,可我内心并不像表面这么轻松。邀请信已经发了出去,像一次挑战。我发觉自己已经为此后悔了,但我没有对露易丝说。我回到家,看看身边的一切,愈发感到后悔。天啊,这样做简直太荒唐了,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尊,我真想回到教父身边,告诉他,给普利茅斯的信中,别提及我说的话。

让那个女人住在这幢房子里,我该如何应付呢?我到底该对她说什么?做什么?瑞纳提能言会辩,她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直接的攻击不一定奏效,那个意大利人曾说过韧劲,还有女性战斗之类的,不知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是那种缺乏教养、喧闹的女人,我知道怎样让她闭嘴。如果一位农场里的人和这样一种人纠缠一起,而她控告他违约,那我不久就可以将她打发回德文郡,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去。可如果她甜言蜜语,阴险狡猾,又具有起伏的胸脯和温柔的眼神,我能对付得了吗?我相信可以,我曾在牛津碰到过这样的事情,我总是能找到最直截了当近乎于粗野的话,毫发无伤地送她们回老家。总的来说,我很有信心,很有把握,一旦和瑞秋表姐正面交锋,我会知道说什么的。但为她来访做准备却纯属假象,就如举手行礼时,热情面孔下隐藏的杀机。

让我吃惊的是,斯考比听到这个消息竟毫无不快之色,好像他早就期待这样了。我简要告诉他,艾什利夫人已经来到英国,随身带来了安布鲁斯的遗物,并且本周内可能前来短暂拜访。他并不像往常那样噘起下嘴唇,而是很认真地听我说着。

“好的,先生。”他说,“你做得很好,很得体,我们大家都很高兴迎接艾什利夫人。”

我掠过烟管看了他一眼,为他那浮华的言辞感到有些可笑。

“我还以为,”我对他说,“你会和我一样,不喜欢这所房子里有女人,当我告诉你安布鲁斯先生已经结婚,她将是这儿的女主人时,你可不是这种态度。”

他显得有些吃惊,这次他的下唇噘了出来。

“先生,那不是一回事,”他说,“从那以后就是一场悲剧,这位可怜的女士守寡了,安布鲁斯先生肯定希望我们能尽可能为她做一切,特别是——”他小心翼翼地咳嗽了两声,“艾什利夫人也根本没有因她丈夫的过世而得到任何好处。”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就问了他。

“我周围的人都这么说,先生,”他说,“一切全都留给了你,菲利普先生,什么也没留给那位寡妇。这很不同寻常,在任何一个家庭里,不论多少,总要给寡妇留一份的。”

“我真吃惊,”我说,“你竟会听信一些谣言。”

“这不是谣言,先生,”他很庄重地说道,“跟艾什利家族有关的事就和我们有关,我们这些佣人从没忽视过。”

我似乎看到他坐在自己房间的后面,在他的那间一直被称作管家房的房间里,看到马夫威灵顿、园丁头塔姆林,还有老樵夫,进去和他聊天,一起喝啤酒——当然,年轻的仆人是不允许参与他们的活动的——于是有关遗嘱的事,就在他们嘴里讨论来讨论去,经常是反复讨论,一时解决不彻底。他们时而噘起了嘴,时而摇摇头,一会儿明白,一会儿迷惑的样子。

“这并不是疏忽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我又说道,“由于艾什利在国外,不在家里,很多事情本身就不好办,他没想到会死在那儿。如果他回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是的,先生,”他说,“我们也这么认为。”

噢,他们又会七嘴八舌谈论那份遗嘱的事,随他们去。但突然,一些痛苦的念头闪过脑海,我不知道,如果我没继承这份遗产,他们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我,还会有这份顺从吗?还会有敬意吗?还会有忠诚吗?抑或我还是以前那个少年菲利普,一个穷亲戚,住在屋子后面某个角落的某间房间里。我敲空了烟斗,那味真是刺鼻。我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是真正喜欢我,真正为了我而侍奉我的。

“就这样吧,斯考比,”我说,“如果艾什利夫人来访,会通知你的。我不知道哪间房子合适,这事就由你来负责。”

“哎呀,菲利普先生,主人,”斯考比很惊奇地叫道,“为什么不让艾什利夫人住进艾什利先生的房间呢?那再合适不过了。”

我直视着他,一时被他的话惊得哑口无言,赶忙转过脸,唯恐脸上露出内心的真实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