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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练我什么呢?”

“嗯,你是我的继承人,不是吗?这里面是有学问的。”

于是,我就走了。马车夫威灵顿赶车送我到波得敏坐去伦敦的车。我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安布鲁斯。他拄着手杖站在那儿,几只狗围绕在他的身前身后。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我,目光中充满了对我确信无疑的理解。他一头浓密的卷发已渐渐变白。看到他向狗打了一声呼哨,转身走进房子,我只觉得喉头一阵哽咽。马车穿过门口的草场,驶出白色的院门,经过一片农舍,车轮压在砾石路面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马车载着无可奈何的我向学校走去,向远离安布鲁斯的日子走去。

然而,他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健康状况,等我好不容易完成了中学和大学学业,他却要离去了。

“他们对我说,如果再待在这样一个天天都下雨的地方过冬的话,我就得一直坐在轮椅上,再也别想站起来了。”他对我说,“我必须离开这里,到一个阳光充沛的地方去过冬,西班牙或是埃及的海滨,或者是到地中海沿岸任何干燥温暖的地方去过冬。我倒不是非去不可,但我要是成了瘸子,那就完蛋了。我出去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带回来一些谁都没有的花木。我们可以看着它们是如何鬼使神差地在康沃尔的土地上生长。”

冬去冬来,头两个冬天都是这样过去的。他在外面过得挺好,我觉得他倒也不孤单。他回来的时候,天知道带回来了多少种树、灌木,还有花。那些植物真是形状各异,色彩纷呈。其中,茶花是他最热衷的,我们专门开辟了一个茶花园。不知是他特别精通园艺还是有什么其他门路,反正这些花一直都长得很好,一株也没死。

日复一日,到了第三个冬天,这次他决定去意大利,打算去看看佛罗伦萨和罗马的一些花园。这两个城市的冬天都不暖和,可这对他来说没大要紧的,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听说那里虽然很冷,却很干燥,而且他也没必要介意雨水多少。最后一个晚上,我们聊得很晚,他从来都是很晚才睡觉的,我们经常在书房里坐到凌晨一两点。有时说说话,偶尔一句话也不说。那晚我们俩伸展双腿,烤着火,几条狗蜷伏在我们脚边。前面说了,我当时一点预感也没有,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倒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不时望我一眼,一副若有所思却又十分茫然的神情,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墙壁,看看那些熟悉的画,一会儿又看看火,再看看蜷伏的狗。

“真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他突然迸出这么一句。

“那我马上收拾一下。”我赶紧说。

他摇了摇头,笑笑说:“不用了,我只是随便说说,咱们不能两人一起离家几个月,这是一种责任,知道吗?一个庄园主的责任,不管别人是不是都这么想,我是这样一种想法。”

“我可以和你同行到罗马,”我说,为自己的这个主意感到兴奋,“要是天气没什么不测的话,我能在圣诞节前赶回家。”

“不,”他慢声细语地说,“不行的,我也就随便那么一说,再别往这上面想了。”

“你没什么感觉不好的吧?”我问他,“没觉得哪处疼吧?”

“我的天,看你说哪儿去了,”他笑了起来,“你把我当什么了,当病人?我都有好几个月没得风湿了。麻烦的是,菲利普,我对家实在过于迷恋了。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或许也会有这种感受。”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口,拉开厚重的窗帘,凝视着窗外的草坪,静默了好一阵。寂静无声的傍晚,穴鸟已经归巢,猫头鹰已不再啼叫。

“我感到欣慰的是,我们把小路都挖了,种上了草,现在屋前都是草地,”他说道,“如果草地一直延伸到斜坡那头的马厩旁,效果可能会更好。什么时候你再把那些灌木处理掉,就可以一眼望到海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说,“干吗是我来处理,而不是你?”

他没有马上回答我的疑问。“一回事,”他最后说道,“这是一回事,没什么区别。你可得记着做啊。”

我的老伙伴当恩犬,这时抬起头看着他,它已经看到了厅里整理好的箱子,也嗅到了离别的气息,它吃力地起身,走到安布鲁斯身边,垂着尾巴站在那儿。我轻声唤它,它却不过来。我在炉缸上磕了磕烟斗,钟塔上的钟当当地敲了几下,仆人的房间里传来斯考比嘟嘟囔囔骂伙计的声音。

“安布鲁斯,”我忙说,“安布鲁斯,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别犯傻了,菲利普,去睡觉吧。”他对我说。

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们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他又最后指点吩咐了几句,有关春天种植,诸如此类他认为在他回来前我该做的事。他竟然还突发奇想要弄一个天鹅池,就在庭院里通向东车道的入口那地方,那儿有些沼泽,所以冬天天气还好的时候要把池子挖出来,还要筑堤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