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第2/4页)

子昊点头道:“九夷族有你这样的人,实为一族之幸。数年前,我曾和你们的女王有过一次深谈,那时且兰才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实在让人无法放心。我问你们女王,若以我雍朝倾国之兵力攻伐九夷,胜负几何?至今我仍记得她的回答——文用叔孙亦,武用古秋同,九夷族必有生机。”他的语气清淡平和,然而湛湛目光落在人眼中,通透深邃令人不敢逼视。

叔孙亦闻言身子一僵,呆在原地,心底几如巨浪翻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以他的心智,自然从这话里听出了无数可能,一时间怎都难以置信,只望着案上精妙的江山图,目光中悲悯交集,百味杂陈。

倾一国而算天下,这便是九域之主,真正的东帝。弃一国而守天下,却是九夷族女王曾经的决绝。

许久之后,他哑声道:“臣,明白了。臣胸中这点机锋,殚精竭虑,只为我族求存,往时若曾有开罪之处,还望王上宽责!”说着,他拂衣转身,深深跪叩下去,行得乃是一丝不苟的君臣大礼,灯火影里两鬓间,带着壮年男儿所不应有的一抹苍凉。

忽然间,眼前伸来一只手,将他轻轻一托,这一拜,便停在那处。那手有着温冷的凉意,沿着云丝广袖,一双含笑的眸子静静看来:“两族一心,同进共退,些许旧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今后尽心做事便是。”

叔孙亦深吸了口气,低头道:“臣多谢王上!”

子昊唇畔泛出淡薄微笑,知道这以智谋着称的人物此后将死心塌地辅佐且兰,效忠王族,不再存半分私念。收手回来,心神微松,不料心脉间却忽觉刺痛,脸色霎时便见苍白,终撑不住,低低咳嗽起来。

叔孙亦也略通几分医术,这时隔得甚近,见他眉间隐隐泛着一股青气,不似普通风寒之症,心下吃惊:“主上,您这是……”

子昊抬了抬手,暗暗调整气息,淡声道:“不碍事,你先去吧,有事明日再说。”声音虽有些吃力,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叔孙亦不敢违拗,道了声“是”,躬身退下,待出了大帐,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出了一片的冷汗,风一吹,凉浸浸地泛起寒意。山间已是暮色隐隐,几点疏星淡缀天际,偶尔闪过一丝清亮的微光。他抬起头来,一动不动地站着,过了许久,深深吸了口气,大步往且兰公主帐中走去。

此后数日,离司在叔孙亦的配合下督促战士们练习阵法,总共传授了七招剑术,但每招复有七个变化、七记杀招、七式后招,如此下来也花费了不少时间。子昊身子虽见好转,但始终不曾亲自前去看察,甚至几乎从不离开大帐,多数时间都在帐中独坐静思,只是不时有手令传出,近到昔国远至帝都,无不牵涉其中。这一日苏陵入内禀报了些事宜,子昊听完,点了点头,唇边逸出淡淡笑意,问了一句:“当真是姬沧本人吗?”

苏陵肯定道:“确定无误。”

子昊手指轻扣长案:“只一部《冶子秘录》便引得宣王亲自南下,分量怕是太轻了些。”

苏陵道:“依我看,宣王此行似还有些别的目的。”

“哦?”子昊道,“可有头绪?”

苏陵神色略有一丝古怪:“应该和皇非有关,皇非与宣王之前便曾有些……瓜葛。”

子昊似想起什么事,笑了笑:“知道。”这时帐间垂帘掀动,雪战闪了进来,越过长案跳上他膝头,“呜呜”低叫两声。“若是如此,楚国便要热闹了。”子昊边说着话,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却突然一停,目露诧异。雪战前爪竟然带着伤,子昊将它颈上的密信取出,尚未打开,唇边笑容已消失无痕,这信是上次他带给子娆的,原封不动又带了回来。

苏陵随他日久,因熟悉了,看出些异样,问道:“主人,可是出什么事了?”

子昊将信收起来,轻轻抚摸雪战,命离司先替它处理伤口,转身问墨烆道:“子娆最近可和你联系过?”

墨烆看了看雪战,这小兽不亲近他人,只有子昊抱着才肯乖乖治伤,爪上的伤倒不算严重,看起来已有些时日,自行愈合了不少,低头道:“除了前些日子传信来问魍魉谷的事情,公主再没有过消息。”

子昊平湖般的眸子微泛波澜,虽只一瞬,却是显而易见的震动:“她问魍魉谷做什么?”

墨烆道:“听公主的意思是为烛九阴,据说那巨蛇之胆能医病解毒。”

子昊一抬眸:“为何不早告诉我?”

墨烆立刻单膝跪下,低声道:“我原以为主人知道此事。”

子昊深吸一口气,平下心中情绪:“马上传话给聂七和十娘,问一下子娆现在何处。”

墨烆的声音闷闷地像从地下传来:“聂七今日刚传信过来,问公主是否到了楚国,他们至今还没见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