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情不知所起(第3/9页)

站在新换的病房门口,陆路只觉得恶从胆边生,非常想进去掐死里面的那个人……如果他没有受伤的话。

沈世尧见她推门进来,故意做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咦,你不是坚决不过来?”

陆路冷哼一声,不说话,打量着新房间。傍晚她走得太急,甚至没注意屋内的布置,现在看清房间里有两张床,她不由吁了口气,语气也有所松动:“我的病房被人占用了……想着过来凑合一下,也不是完全不可以。”

沈世尧看穿了她的心思,脸上的笑容逐渐敛住,过了很久,说:“那你洗漱一下,我们准备休息吧。我困了。”

盛夏七月,空调送风的声音在这寂寥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陆路翻了个身,坐起来,发现自己其实睡不着。

望了望窗外又圆又大的月亮,又回头瞥了熟睡中的沈世尧一眼,看着他的睡颜如孩童般安稳,陆路不由心安地笑了。

笑过,又惊觉哪里不对,嘴角的弧度渐渐松开,最后,化成了一抹苦笑。

不该是这样的吧,她与他之间的关系。

曾几何时,陆路想,自己应该非常憎恨眼前这个人。

他从来都罔顾自己的意愿,从来说要什么就要什么,甚至还强迫自己,为他生下腹中的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一个错误一般的存在,直至今日,陆路都这样认为。

只是,在她腹痛难当的那刻,在她意识不清躺倒在病床上的那刻,她竟也真实地恐惧过,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没有了,她该怎么办?

她没想过如何去做一个妈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好妈妈,但在那刻,她的不舍,她的畏惧,她的无助,都是真的。

真实到令她自己也不禁感到迷惘,她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

她到底是憎恨这个孩子的存在,还是憎恨沈世尧?

但如果她真的憎恨沈世尧,却为何会在醒来那一瞬间,如此迫切地希望看见他的脸。当她听见他腹部中刀正在进行手术时,又为何觉得天都暗了下来。

她依然清楚地记得那时自己的感受,不是巨大的悲恸,也没有失声痛哭的欲望,只是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着自己的心,她觉得茫然,也觉得不可置信,那个总强迫自己做这做那的,永远精神的人,不会就此消失吧?

好在蒋阿姨告诉他,他不会有性命危险,她终于松了口气,却后知后觉地开始流泪。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但泪水却越来越多。也不知哭了多久,陆亦航都来了又走了,她的眼泪却似乎还没有流完,直到天快黑了,她才终于哭得累了,渐渐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医生告诉他,沈世尧的手术已经结束,转入了观察病房。

几乎是一瞬间,她强忍着浑身的酸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即便是脚步虚浮,即便是护士拼命劝阻,她还是扶着墙,一步步去到他的病房。

房间内光线很暗,主治医生轻声告诉她,沈世尧还要很长一段时间才会醒,希望她回去等候消息。

但她却偏执地不肯走,甚至死赖在他病房的沙发上,跟医生讲条件:“我就在这里躺一会儿,等他醒了再走。”

没想到一躺就是临近深夜,可沈世尧还是没有醒过来。

她不得不被蒋阿姨带回去,乖乖在病房的床上养胎。

第二天一大早,她又跑过去。

就这样从白天熬到下午,她都醒来又睡过去好几次,摸了又摸他的额头,确定他的体温逐渐在下降,他才终于在傍晚醒过来。

那一刻,她的喜悦与欣慰超乎预计,然而这样的情绪过后,她感到莫大的惶恐。

他们的开始明明是个错误,他们的孩子也明明是个错误,但她竟然开始渐渐遗忘这是个错误……她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又看了沈世尧一眼,陆路慢慢缩回被子里,闭上眼睛。

算了,暂时先不考虑这些吧,一切都等他痊愈,等他痊愈了再说。

好在沈世尧恢复得很快,用主治医生的话说,他的身体底子很好,又还年轻,多将养将养,很快就会好起来。

因此蒋阿姨每天换着花样炖汤,陆路更是积极地督促沈世尧多吃饭。

然而既然是换着花样,自然偶尔会碰见沈世尧不喜欢吃的东西,这种时候,沈世尧便一定会坚称自己不饿,唇线抿紧,态度坚决,表情像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但总不能就此真的不吃。

于是陆路只能想方设法哄着他吃,有时候是用玩一个小时PSV游戏做交换,有时候是用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愿望得逞,沈世尧通常都会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的很难吃。”

陆路也只能顺着他:“那少吃一点。”

得到这样的应允,沈世尧又高兴起来,很快将小碗汤喝了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