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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越的视线静静地落在我的身上,但很快就收了回去。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呼吸艰难,想停住脚步,想去抓住他的手,想问一问为什么凭什么。可是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往前走,朝着他相反的方向,越远越好。我多希望背后也长了一双眼睛,那样我就能知道,他是否还会默默地关注着我,他的视线会否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自从在机场目送他离开后不久,姑姑交给了我一封信。是钟越的笔迹,一贯的大气磅礴,他说我和他的合作到此为止,未婚妻的扮演终可告一段落。他说他不能确定何时归来,让我远离钟家,不要再踏足半步。他要与我分手。

言辞凿凿,一如他办事的风格,雷厉风行,滴水不漏。他把我和他所有的过往,只归结于四个字——合作关系。水声哗哗,我盯着自己一直放在水流下冲刷的双手,仿佛丝毫感知不到寒冷。身边有阿姨提醒,我回过神,匆匆关上水龙头,把手拢到唇边呵气取暖。

走出盥洗间,走廊里有夕阳的余晖洒入,脉脉斜晖中,我看到一个身影朝我走来。然后,我看见一张脸,离我很近,却看不甚清。我的眼睛里有雾气还没有散去,而他也停在不远处与我双双伫立,对望数秒,他才遣开了一旁的律师,然后朝着我迈步而来。我举起袖子擦了擦眼,重新笑着迎过去,先发制人:“好久不见。”

他眉梢忽地一紧,有不明的情绪从眼中一闪而过,他点了点头,看着我的脸声音沉沉:“你没事吧?”

“嗯?”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顿时领悟过来,伸手摸向自己红肿的脸颊,讷讷地笑道:“没事,就是被玻璃划破了,大不了做个整容手术嘛。”他却突然上前抓住我的手腕,见我诧异地仰头看他,他这才发觉一丝不适。他松开我,若无其事地解释:“手上有细菌,回头让肖慎帮你贴上创口贴,防止感染。”

语毕,两人却都陷入了沉默,交谈太艰难,曾经何其熟稔,如今竟这样生疏,我低头看着手腕,他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皮肤上,很贪恋,不舍得它褪去。良久,我终于出声:“钟越——”

我仰起头,他失控的眼神来不及收,一一投进了我的眼底,我突然窃喜,不顾唐突地追问:“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你对我其实……”

“乐遥,”他及时地截住我的话,铅一般沉重的嗓音里,仿佛在斗争着什么,“过去的事,我不想追究了,现在我只希望你幸福。”

时光如尘,在西斜的光线里翻飞蹁跹。他的脸被染上了夕阳的暖黄色,温柔得像是一个呼吸,我仿佛看到时光隧道的尽头,他在沉睡,我不小心惊扰,他一抬头,吻上了我的嘴。突然有人影步入,打碎了我微醺的一场白日梦。金律师疾步走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我听进了耳中:“宋小姐刚刚打来电话,她还在等着您。”

“我现在就过去。”他扭头看向我,半晌才得以继续,“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匆匆收回自己的情绪,歪着脑袋看着他自嘲地笑:“宋小姐是你的女朋友?”

他眸色沉郁,却是不置可否。原来如此,幸好,那句话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否则自己就太可笑了。

“那您慢走,我就不送了,肖慎现在还需要人照顾。”我极力藏起眼中的泪水,带着最后的自尊和骄傲,“谢谢,”然后,“再见。”

再见还是说出了口,不敢回望他离开的背影,只低着脑袋迅速地朝着病房走,那么短的距离,却仿佛走在刀尖上,如履薄冰,痛苦而漫长。

他能够回来,我已心满意足。

即便现在的我,以肖慎“女朋友”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