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曲 历尽沧桑情不变(第2/15页)

“……”

那憨厚的汇报者离开后,其他人果真全“守”到了书房门口——当然,不敢开门,只猫着身听那里头传出声音——

“见鬼!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是先生。

“有吗?”轻轻淡淡的声音,是太太。

“没有?那这几天是什么意思?怎么,我得了传染病还是长了麻子,让你一看到就要躲?”

“……”

“说话啊!”他大概是伸手想碰她,却被她躲过,于是外头的人又听到一句:“怎么?现在碰一下都不行了?”

“……”

“我让你说话!”

“……”

“陈恩静!”

“说什么,说我错了,求阮先生原谅吗?”

“……”

“还是说我不该认识连楷夫、不该陪妈咪去参加晚会、不该让你误会、不该惹你生气、不该害你用强的……”

“闭嘴!别再提这件事!”

“那我该提什么?”她有些自嘲地笑了,看着他脸上难得的红痕及逃避神色,“阮先生,你的态度简直要让我误以为,做错事的人是我呢。”

于是众人都知道了:是,这一回,是太太在生气——见鬼了竟真是太太在生气啊!她没疯也没向天借胆,可她就是真的——在、生、气、了!

有时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你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了,那些害怕老虎的人,便一个个将你当成了武松。佣人们自从在书房外听到这“有价值”的一段对话后,对恩静的态度从此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太太、太太您累了吗?”

“太太喝果汁吗?”

“太太要出门?我去拿包……”

秀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是不动声色,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周后她要去黄大仙庙烧香,也依旧叫上了恩静,烧香,拜佛,抽签,恩静一一跟着去了,到求签处,那解签大师问秀玉:“求的是什么?”

“求儿子和儿媳妇的婚姻。”

恩静一愣,随后看到解签的大师摇了摇头:“艰苦,艰苦!”

“艰苦之后呢?”秀玉不死心。

大师说:“柳暗花明,或有一村。”

虽然语气并不肯定,可秀玉还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离开黄大仙祠后,大抵是因那只沉重的签,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阿忠按吩咐将她们载到“阮氏”的咖啡厅里。正值下午茶时间,咖啡蛋糕全送上来了,秀玉才先开口:“还在生东仔的气?”

恩静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往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

“你这脾气啊,原来倔起来也是要人命的。”婆婆摇了摇头,也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加了糖块。

阮家人都有一个共通点:嗜甜。喝咖啡,奶可以不加,可糖绝对不能不要。秀玉的糖加够了,才又开口:“不过恩静啊,这几天你就顾着生气,也没有好好琢磨过这事的前因后果吗?”

恩静的动作顿了下:“妈咪的意思是?”

“Cave为什么会知道你肩膀下有颗胎记,难道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她表情淡淡却目光炯炯,那表情,笃定得令恩静心惊:“难道说……”

秀玉点头:“没错,是妈咪。”

她手中的杯子“哐当”一声,掉到地上,摔碎了。

浓黑液体染一地,恩静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

将这种事告诉一个外人,然后引起儿子和儿媳的误会,然后弄得她和阮东廷关系紧张,再然后呢?

“为了你。”秀玉淡淡地说。

“什么?”她却像是听到了荒唐言,“可这件事害我被阿东误会……”

“也让你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不是吗?”

恩静一愣,竟不知如何接下去。

桌下的黑色液体渐渐扩散了,触目惊心的色彩让人想起那个温暖的初春午后,大片大片的红玫瑰与青翠绿叶相辅相成,妈咪说:“红花也需绿叶衬,否则红通通地挤了一大片,自己不累,那观赏者也要视觉疲劳、看不出个中的美好呢!”

那时只觉得她话中有话,可如今想来,竟惊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秀玉面上仍是一贯的风平浪静:“还记得你们婚后的第一天,我带你来拜拜时,向大仙求的是什么吗?”

恩静沉默了。

“是夫妻恩爱,早生贵子。”她啜了口咖啡,缓缓道:“可你们呢?结婚那么久了,从来不在同一张床上过夜。”

“妈咪,你……”恩静好吃惊。

“怎么?以为我这老太婆什么都不知道?”她冷笑了下,“阿东书房里平白无故添了张折叠式沙发床,每天三更半夜了还窝在里头‘办公’。还有那个何秋霜,你竟然允许她三不五时打着‘看病’的名号来缠着你丈夫?还次次帮他们在我面前圆谎?呵!恩静啊恩静,我活了六十几年,还真是头一遭见到你这么大方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