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梅花落(第2/8页)

而夕溪小姐是他能够正常表现喜怒哀乐的诱因。

一路上沈御风只盯着窗外不说一句话,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脸色也一点一点地沉下去,好像能够滴出水来。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冷静如沈御风,第一次觉得倍受折磨,那种感受就像是有人用螺丝刀一点一点地旋转插入他的心,脑海里不断闪现的画面,层层叠叠都是他所能够想到的最坏的样子。他坐在车子里,盯着的是路边急速划过的风景,心里却排山倒海全是夕溪的影子。其实当初她答应结婚,他曾表明她不必再为生计奔波,而母亲廖淑仪则是摆明了告诉她不能再出去工作,少有的,夕溪对他们的“提议”置若罔闻,她就是那副样子,别人那些话听是听的,但是照旧我行我素。在他的印象中,她曾是那样容易屈服的一个人,却在事业上有种异乎寻常地坚持,而这种执着他觉得甚至超越她对于他的感情。他一向不会重复自己的观点,但婚前几次看她在片场辛苦的样子,还有她参加真人秀,被导演组耍的团团转,她都毫不介意,那些劝她放弃的话就到嘴边了,她似乎也有所觉察,每到这时候都会用那种无助的眼神望着他,正是那种近乎祈求的眼神,叫他竟然软弱的连一个字的说不出口。他妥协了,在她柔软的坚持下妥协,这些年过去,他一直都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不去干涉她的事,也阻止了家人对她的控制。却没想到她有一天会傻到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沈御风想到这里,心里的小火苗又“蹭”一生冒上来,不由自主地右手握拳,重重锤在车窗的窗框上。他的力气很大,车窗震动,前面开车的沈忠从后视镜看到他的样子也怔了一下,不过又很快地恢复了神色。

很快的沈御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他闭了闭眼睛,打开车窗,任由冷风灌入,希望借由这种冷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得缓冲、平复。

沈家的这一脉绵延千年,到如今已经成为一个过度庞大的家族。家族内部的每一个分支,每一个派系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古树盘根错节、难以厘清。正因为生在这样的一个特殊的家庭,他在幼年时就经历了太多该有和不该发生的事,作为沈家嫡子,唯一的继承人,想要在那间九十九间半的大宅中存活下来,本身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经过几个世纪积淀下来的财富,巨大的利益,无上的权力,这些统统都可以成为人们不择手段、玩弄亲情的理由。所谓的钟鼎世家,看似锦衣玉食,实则每走一步都暗藏杀机。然而,也正是因为他是那个一路从刀山火海走来的人,他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别人看的都要透,都要淡。一直以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一种平衡,既不想得利于谁,更不想亏欠谁。也正因如此,他成长的过程中逐渐表现出对任何人都冷漠疏离的特质,到最后甚至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对他这种冷淡颇有微词。他原以为在自己漫长的人生里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可却偏偏遇到她。他也曾经试图控制他们之间的距离,可她却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靠近,当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控时,她似乎已经在他的心里扎根了很久很久……

她总是可以轻易牵起他内心太多的情绪,就像是蝴蝶的翅膀可以扇起太平洋的风。他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要用理智抑制这种感情,却又发现自己无办法冷静地去理解和分析。

她还好吗?都伤在哪里了?是什么问题造成了她威压的失控?是意外,还是另有原因?

这些问题他每想一次,心上就像是多了一个洞。

“先生,到了。”四小时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一半时间就抵达了目的地,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沈忠在医院门口停下车说话时竟然莫名的气喘,当他准备下车为沈御风开门时,他的长腿已然跨出车外。

因为坐了太久,沈御风关上身后的车门站定,他在正午的阳光下竟然感到有微微的眩晕。有种奇怪的感觉从心脏出发涌向全身,最后将他紧紧包裹,连呼吸都不顺畅。

恐惧,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直面这种陌生的情绪,他尝试又走了两步,脚下忽然一飘,沈御风立时站住,沈忠也紧跟着停下来,想扶着他又不敢,看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沈御风什么也没说,很快闭了闭眼睛稳住情绪,才又接着往里走,然而恐惧的情绪并未因此而消失,相反的他每向前行进一步,那种情绪都会加深,由心脉渗入骨髓,像是血脉里都浮了碎冰。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他会如此的害怕失去她。

“秦医生就在浙江,他早我们一步,应该已经到了。”看到他又重新开始走动,沈忠才在他身后轻声报告,话音刚落,就在转角处看到沈家的家庭医生秦刚并着一名医师正从转角处走出来,两人正低声讨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