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第4/5页)

“用得着她为我想!就是借口。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罢了!”

他说孙百合爱上的男人是个研究生,比她小十岁。他追求她追得很恳切。

“我以为她多深沉!一个轻骨头!让小青年追追,多满足虚荣心啊!十个女人有十个吹牛,说男方怎么死追她们,我才不吹呢,我就是追求你!我跟谁都承认!”小菲说一句话在新棕绷床上弹一下。

他翻了个身,背朝她。反正他都讲清楚了,现在的他把这些是作为后事来交代的。他无论对小菲怎样,必须有始有终地把诚实进行到底。

他怎么会知道小菲为他痛心了一夜,痛心地流了一夜眼泪。她恨透那个天使模样的女人,居然对他釜底抽薪,不然他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至少可以如愿以偿。

第二天她出去买了活虾、活鱼。市场已丰富起来,舍得花钱什么都能买到。回来她又请乐器行的人把钢琴修好,音调准,傍晚她打了电话,把女儿叫回家来。

晚饭的好气氛让欧阳雪如坐针毡。她猎狗似的嗅着危机,左一个刺探右一个刺探,却没获取到准确线索:父母到底怎么就过成了新婚新人。尤其是母亲,太可疑了,居然一点也不啰唆父亲,话带三分笑,音量也压低不少。

“我还不会马上走呢。”女儿以为父母如此和美,是想在她出国前给她留个好印象。也许他们舍不得女儿一别万里,一般心有悲情的人,行为会自敛而凄美。

“你要走?!”母亲大吃一惊。

“对呀,不是今天打电话告诉你们了吗?”

小菲太心不在焉,太神思恍惚,居然没听清欧阳雪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我告诉你了:我从爷爷的旧档案夹里翻到他在美国留学时的笔记,还有他的通讯录。我给通讯录里的每个人写了信,请他们帮我去美国留学。我想肯定会有一两个人还活着,还住在原处。反正我收到了几封回信,只有一个人还记得爷爷,他已经九十岁了。他的儿子替我做了经济担保。我电话里全告诉你们了。”

“年纪大了,听了就忘。”小菲说。

欧阳萸从来不给人夹菜,此刻夹起一只最大的虾放到女儿碗里。欧阳雪满脸疑云。她要去美国留学的大事引起的反应太异常了。肯定还有别的事发生了。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事能抵消她出国这件大事的重要性?

“你不要住学校了。搬回来住。”小菲说。

“不行,好多手续要在学校办。”

“每天去办就是了。”

“不方便,学校那么远。”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

女儿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父亲在这种场合一般会帮她的腔,顺从她的意思,此时也和母亲一伙,太不对劲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此后女儿每晚回家,都在察言观色,一直到星期天晚上,母亲说:“今天都早点睡,明天一早我陪爸爸去医院。”

女儿这才找准思路。她的样子变得愚钝,然后问道:“爸爸病了?”

“还在检查当中。”父亲轻描淡写。他可舍不得提前惊吓女儿。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症状?”

“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饭吃得那么少。”女儿一直在寻找线索,留心着每个细节,“明天早上几点?”

“九点。干吗?”母亲说。

“我也去医院。”

“不要去!”

她又吃一惊:母亲对她从没有如此蛮横过。她不必问为什么。还用问吗?

“你忙你的,啊?”爸爸成了个逗孩子玩的老爷爷,笑眯眯、安泰慈祥,“一检查完,就给你打电话。”

女儿的样子是准备咬紧牙熬过这未卜的、不祥的一夜和一上午。大家各自在熬,静静地睡下了。

会诊结论是动手术。小菲回到家就给欧阳荀打电话,请他的医生同学找最好的外科大夫。上海地方大、人多,好医生比率也高。这件事上,她说了算,主张大得很。欧阳荀说一旦联系了医院,等到床位,找到了大夫,马上和他们联络。她打了电话给女儿。女儿半小时后便回到家,表情如旧,内心却已崩溃了。

小菲下午去了宗教史学会,找到了孙百合。她憋着扇她耳光的激情,请她去家里做客。那个耳光不是为她和老欧恋爱而扇,而是为她薄情地无义地抛弃了老欧,投入一个小白脸的怀抱。做人做痛快真难,连耳光都不能瞎扇。不然她会边扇边告诉她:老欧是多难得的男人,你还捡捡扔扔;老欧二十九年对你一往情深,就你也配?!

孙百合推辞,小菲告诉她,老欧和她要去上海了,可能一去不返。

孙百合脸一白。

“好突然呐。”半天了,她说,“什么时候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