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月上梢头梨园闹

回到船上已是傍晚时分,小白让船家调头回相府。

“哥哥,容儿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过了中秋便要入宫,一入宫门深似海,想那皇宫高墙红瓦,莫说与哥哥这般畅快游玩,就是想见见哥哥,恐怕也难了。”我可怜兮兮地拽着小白的衣袖,瘪着嘴,眼里泛着泪光,其实是困的。

云思儒伸手把我揽进怀里,万般不舍地轻轻抚着我的背。他似做了好一番思想斗争,良久才道:“好!那我们就迟些回去,容儿想去哪里,哥哥陪着你。”温言软语,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拂过芙蓉般的面颊。

“真的?哥哥不骗容儿?容儿想去哪儿哥哥都陪我去?”眼睛兴奋地闪烁着光芒,我就知道小白最吃不消这套化骨绵掌了,嘿嘿!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容儿,只要容儿想去,天涯海角哥哥都陪着!”小白仍旧握着我的手。小白的手一直能给我一种温暖安定的力量,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却让我相信,即使这整个世界都背弃我,仍然会有这么一双手坚定地牵着我,走下去。

“那我们去戏园子听戏吧!”奸计得逞,我开心地回搂住小白的腰,只觉得小白身子微微一颤。

“船家,掉头去梨园。”小白声音有一丝可疑的欣喜。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前进进!”我挥着右臂,心潮澎湃地高唱国歌。

船艄上,艄公被吼了这一嗓子,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掉进河里。

河道两旁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火,明黄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随水摇曳,温暖地晕开。堤岸两旁,白天忙忙碌碌的商客们渐渐散去,只余游玩赏夜的人们,有袅娜娇羞身着罗裙的女子,也有手摇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一弯明亮的上弦月静悄悄地趴在柔嫩的柳枝上,似在窥视这旖旎夜色下即将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微眯起眼睛,我陶醉在这无边的月色中。

“人约黄昏后……”小白若有所思地低头重复了一遍。

小船悠悠地转入一个水域岔口,进入一条河道。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堵筑在水上的白墙,约两米高,上覆黑瓦,墙头砌成高低起伏的波浪状,正中一个月洞红漆大门虚掩着,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梨园”两个烫金大字。

小白往看门小厮手上塞了一锭银子,小厮便把门打开放船入内。随着船的缓缓驶入,我才看清这园内景观,原以为进来后便是陆地,可以登岸看戏,哪知这园内仍是一片宽阔水景,只有水域正中筑着一个方形戏台。戏台上灯火辉煌,一女子身着色彩艳丽花样长褂,绑着勒头,粉面、红唇、娥眉、凤眼、云鬓,水袖轻挥,隔着水音,只觉得那唱腔幽咽婉转、起伏跌宕、若断若续、节奏多变——这便是香泽国最负盛名的“岭剧”了。丞相府里也有一个戏班子,爹爹又好听戏,常拉着我陪听,所以一听曲调我就辨认出来了。台下,围了一圈游船,大半装饰精美,老爷公子们端坐船头边品茶边听戏,好不惬意!我心里不由赞叹古人会享受生活!我们的乌蓬小船在这一圈豪华游船中不免像个异数。

戏院一隅。

“林大人,这就是那名旦楚凤?”

“正是!还是潘大公子面子大,一来这楚凤便登台献唱,下官来了几趟,戏班子都推诿说楚凤身子不适,不免扫兴。”

“嘿嘿,果真名不虚传,粉白黛绿、风娇水媚,只是不知道尝起来如何……”说话之人目露淫秽之色。

“哈哈!潘大公子出面,这天下美色还不是手到擒来!”边上之人赶忙附和。

“哈哈哈!陈大人此言不差,却只说对了一半,这天下美人也有我想看都看不到的。唉,这楚凤若和这美人比,怕也只是鱼目比珍珠,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潘大公子一副捶胸扼腕无比感慨的样子。

“哦?!下官还以为这楚凤已是美到极致,竟有还比她美上万分的人儿,而且还能让潘大公子想一睹芳容都难?!下官孤陋寡闻了,不知是哪家小姐有此等美貌?”

“唉,你初来京城,不怪你不知,这京城里流传有一首民谣:‘鲜妍馥郁满香泽,若问倾国与倾城,庭院深深云里栽,奈何佳节宫中藏。’说的便是这佳人了。”潘大公子目露向往,一片无限憧憬之情!忽然,只觉耳边一阵寒光袭来,脚一软,手里一哆嗦,酒险些翻洒出,举目看看周围,听戏的听戏,品茗的品茗,并没有人瞪他,不由困惑。

“这‘云里栽’、‘宫中藏’,说的不会是左相云大人之六女,当今太子妃吧?”陈大人惶恐地问道。

“还算你有些见识!正是这云府六小姐了!唉,你也知道这云水昕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加上女儿又被圣上钦封为太子妃,益发权倾天下了,就连我爹爹……唉,说起来惭愧屈辱啊!所以说这六小姐是水中月镜中花,想一睹芳容比登天还难哪!不说了,不说了。”二人均欷歔感叹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