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上行下效(第2/2页)

徒元义跪下拜了一拜道:“儿臣是父皇唯一不曾娶正妃的皇子,愿为父皇分忧。”

“你就不怕朕杀了她,还是觉得朕不会将你怎样?”

“父皇自然可以降罪于儿臣,在父皇心中不是君要臣死臣就必须死吗?父皇要儿臣死,那可要琢磨一下什么罪名了,免得与前朝戾帝一般声名狼藉。”

前朝戾帝因疑心重以莫须有罪名诛杀大将,以至风雨飘零的前朝加速了灭亡。他死后末帝上位,无将可用,眼睁睁看着叛军杀入京城,以至于徒唤奈何。前朝末代君主是末帝,可被视为亡国之君的却是末帝之父戾帝。

本朝新立,撰写前朝史书,史官对此事大肆渲染。以莫须有罪诛杀功勋,乃亡国之君之相。

随着年华老去,皇帝开始追求长生,疑心病一日胜过一日,不乏昏聩之举,但同样也在意名声。将徐御史的孙女赐婚四王爷,固然是惩戒徐御史,同时也是他觉得能做他儿子的侧妃是莫大荣耀,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徐家。

今朝有意赐婚林云星于庆安侯世子,那施继宗再不成器,也是侯府继承人。插手臣子家事固然为人诟病,却只是小节。皇帝笃定了林家不敢将事情闹大,大臣顶多不满他插手臣子家事,却不会在意一个小女子的幸福,自然也不会大到影响君主是否圣明。

可现在就不同了,徒元义一出手就将施继宗打成了刺配流犯。将一个功勋之女赐婚给侯府继承人和一个犯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士可杀不可辱。前者皇帝还能用些手段逼迫林家忍下,后者就算林如海丧心病狂不对此说什么,天下人又如何看不明白?

徒元义就把握了皇帝不愿背负昏君之名的心理,要逼迫皇帝更改这份赐婚的圣旨。

皇帝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传了人进来,另拟了一份赐婚的旨意,传天使追回前旨。

“多谢父皇成全!”徒元义见尘埃落定,郑重地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心中却全无徒元义服软的快意,对徒元义多了几分审视。

徒元义生母叶氏因貌美被选进宫中,可叶氏性子淡泊无争,美貌却无棱角,又不会争宠,皇帝嫌她木然,待看管了那容颜,便很快丢开了。

徒元义亡母后养在皇后身边,幼时也如其母万事不上心,仿若无争。直到他开蒙,才渐渐露出了执拗的一面。看似淡泊的性格对于认定的事情,却全无退却。决定了专心剑道,便谁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

一开始是因为徒元义无争,性格无趣不讨人喜欢而无视,后来是因其执拗,依旧不讨喜。直到诸皇子年长,开始参政,新一轮夺嫡开始,皇帝才注意到了性情淡泊,专心剑道的徒元义。

一个不会盯着自己的皇位,对自己足够尊重且表里如一的儿子,对于经历过夺嫡,如今又要看着下面的儿子争夺自己皇位的迟暮之君而言,是一种宽慰,是一处能够让他安心的存在。

在徒元义这里,他可以放心地表现自己的“父慈子孝”。正因如此,在知道徒元义可能也参与夺嫡,知道自己忠心的臣子可能早有二心后,皇帝才会这般愤怒,迫不及待要给他们一个惩罚。

可今日这一出,却让皇帝明白了一件事,徒元义是否参与夺嫡不确定,林家是否私藏藏银,并未抓贼拿脏,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他这个儿子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容易掌握,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所谓淡泊无争,对父亲恭敬,仅仅是没有触及他所求。涉及徒元义在意的东西,他与那些盯着他的皇位的儿子并没有太大区别,一样会忤逆他。

不,相较于其他儿子,徒元义更忤逆。其他儿子不管私底下如何争,至少在他这个君父面前都是恭敬的。可徒元义却能直面他的怒火,当面要挟。

正如徒元义所言,他不傻,难道不知触怒君父的后果吗?可即便知道,他依旧选择直白地在皇帝面前表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皇帝以为他知道这个儿子,可今日却知道这个儿子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以为他发现了徒元义的真面目,可细细一想依旧不明白徒元义所想。

纵然是天下之主,自以为能主宰所有人命运的帝王,也无法将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帝王看似权势滔天,有的也不过是权。权可以换取许多东西,可以主宰一切包括人的命运,却唯独不能左右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