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3页)

他以新帝名义发出的旨意都被内阁压住。文臣根本不听他的。他也支使不动牛贵去杀这些人。想自己动手杀,却发现原本牛贵“配合”他派去限制文臣人身自由的番子,摇身一变成了文臣的保镖。

文臣们心里也明白。

其实就是博弈,亲王们既长且强,大家都不看好幼帝,但亲王们还没有人出头,京里的人便都先蛰伏观望着。

有牛贵压着,都还能安稳蛰伏。谁曾想过这个让百官闻之变色的阉人,这时候竟成了他们的保护者。

及至赵王和代王的檄文先到京城,张忠又调不动京军,便只好矫诏各地卫军拱卫京师。才有了北平都司和山东都司到京城走这一遭。

才有了邓七闻听山东空虚,故而登陆劫掠这一趟。

才有了温夫人死不瞑目,牵挂着月牙儿的这一念。

冥冥中,皆有因果。

待三王竟比山东卫军都先抵达京城,显然是早有准备,不是仓促起事,张忠终于明白,京中必有人早与诸王勾结,早早便泄了消息。

只景顺帝在时,在牛贵的监察院严密监控之下,又有什么人竟敢与地方藩王勾勾搭搭?

这个问题张忠直到看到牛贵在他面前缓缓拔出了腰刀,世界旋转,一颗头颅落地之时,才终于想明白。

没人敢。

除了牛贵自己。

襄王坐在上首,阁老们坐在下面。世子在襄王侧边还能有个椅子,赵烺和其他兄弟在外围只有鼓凳坐。

此时,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坐直身体,每个人都睁大眼睛看着牛贵。

这一局棋,牛贵终于伸手落子。

而所有人都明白,以现在的局势,他一下场,便意味着胜负。

“天不可无日,国岂能无主。代王擅动刀兵,阻碍新君立位,令京畿百姓饱受战祸之苦。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别拖到过年了。”牛贵微微颔首,终于说出了让襄王欣喜若狂的那一句,“出动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吧。”

京军三营,按照牛贵的想法,本是该在襄王更狼狈一些的时候再下场的。那样,他下场的姿态就会更好看一些。

谁知道有了变数,不能再观望了。

牛贵狭长的眸子越过了文臣们,向坐在外圈的襄王府诸王子瞥过去。视线落在四王子赵烺身上,却发现他有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激动欢喜。

牛贵目光微凝,旋即收了回来。

襄王这边的情况他实时地关注着。

四王子赵烺荐人的时机拿捏得非常好,不急不躁,等到世子的人扛不住的时候,他才出手。一出手,便是一个王又章。

与这份沉稳、果决相比,他此时的表现却又浮躁了些。

不难理解,毕竟是一个从小在锦绣堆里长大的庶出王子而已。必是麾下有得力谋士。

赵烺作为上位者,能拥有这样的人才,能听建议,能采纳之,能成功,就已经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上位者了。

至于那谋士是谁,以后总会知道的。

这大殿之上,有亲王,有王子,有阁老,有史官。但此时此刻,一个阉人站在大殿正中,落子定了全局。

霍决与其他的幕僚们都站在更外围的金柱之后。屏着呼吸,只看着那一手搅动风云,摁定了乾坤的阉人。

明明相貌普通,但裹着黑底平金绣的蟒袍,竟让人觉得光彩夺目。

景顺五十年十月,牛贵站定襄王,出动京军三大营围剿代王。

形势急转而下,十一月,山西卫军大败溃散,代王逃窜。山西的后路已经被切断,襄王唯恐代王南逃更难抓捕,非但没有放开南北通路,反而大量增派人手严把关卡。

代王一天没抓到,襄王便一天不能安心登基。

但牛贵果然是厉害,他说不拖到过年,便当真没有拖过年。

代王分了数个替身迷惑襄王的追捕,他真身却是在天津卫被牛贵捉住的。好险便让他逃出海。若出了海再想缉拿,那可真是千难万难了。若捉不到他,以襄王的性子,睡觉都没有一天踏实的。

牛贵把代王拎到襄王面前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面的胖子,一撩下摆,终于跪了下去。额头结结实实地触到手背,道:“天佑殿下,幸不辱命。”

襄王坐在金座上,望着牛贵伏下去的脊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能坐得稳了。

景顺五十年十二月,代王被监察院都督牛贵擒获。

来年正月,襄王以嫡皇子继位,改年号元兴,自诩正统。

南北通路撤了关卡,北人南下,南人北上。各种消息与货物川流不息。

元兴元年正月,官驿的快马、快船发往全国各地。

官驿的速度,已经可以说是世间最快的传播速度。二月,便抵达了南昌府,在江西又以南昌府为中心,向外扩散,最终到达了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