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杵窝子

  今天,我要讲述一个发生在上海写字楼里的别样的江湖故事。这里,没有江湖大哥和令人血脉喷张的铁血传奇。这里,只有A4纸和PPT,只有令人动容乃至泪下的男人磨难和成长。这里,有血,也有泪。对,其实这也是个江湖。一个别样的江湖。

  这故事的主人公是二狗的一个挚友。他曾经是二狗的挚友,他现在也是二狗的挚友,但曾经有一段时间,他不是。

  大概是一年多以前一个晚上,九点多,正在家看电视的二狗接到了一个朋友的电话。呦,居然是他!?二狗揉了揉眼睛认真地看了看来电显示,确定的确是这个朋友的来电后,按下了接听键。

  “二狗,在哪儿呢?”电话那边传来了朋友那有些嘶哑的声音。

  “家呢!你还记得我啊,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呵呵。”

  太久没有接到这个朋友的电话是二狗揉眼睛认真看的原因,二狗在接电话时依然在努力想,上次接他电话是在什么时候,半年前?或许更长?哦,不对,在2008年春节时,二狗还曾接到了他的一条拜年短信,这短信一看就是群发的,大概是什么“鼠年行大运”之类的套词。二狗一向认为群发短信暴露了当今社会人与人之间虚伪与冷漠的关系,群发短信算怎么回事?连几个字都懒得打又怎么能让人相信你的祝福是真诚的?所以,当时二狗连看都没仔细看就删除了。当然了,更没有回复。

  “嗯,你……有空吗?”电话那边有些吞吞吐吐。

  “有空啊,啥事儿?”

  “……没事儿,就是想找你聊聊。”

  “啥?!”二狗又开始不相信自己耳朵了。

  “想找你聊聊。”

  “……哦,好。”

  二狗之所以又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的原因是:根据二狗身边的朋友说,此人从2007年10月过后行踪就十分飘忽且诡异,谁都没有见过他,偶尔能接到此人的一两个电话,基本全是借钱的,而且,他还总是只借不还。有时候朋友打个电话问问他的近况,并没想催他还钱,但他马上就以身在广州、香港、北京之类的搪塞。“他现在没个准话”是二狗身边几乎所有认识他的朋友对他的普遍评价。

  但此人一直没跟二狗借过钱,他可能知道,二狗当时刚刚买房不久,而且做项目还亏了钱,也很潦倒、很落魄、很拮据。“他不会是来找我借钱的吧?”二狗在接电话时想。

  “那我现在过去找你?”还没等二狗缓过神来,他又接着说了一句。

  “现在?现在都九点多了!”二狗没想到他居然还要见面聊。

  “你不是总每天凌晨两点睡吗?九点多很晚吗?二狗,我真的有些话要跟你说。”他的语气很真诚。

  “嗯……那你来吧,来我家不太方便,我表姐现在也住在这里,这样吧,咱们去我家楼下的咖啡厅见吧,飞虹路的上岛咖啡,知道不?”

  “好的,那我现在就过来,十点见!”

  “好吧!十点我在二楼等你。”

  放下电话,二狗倚在沙发上愣了半晌:他究竟要找我来谈什么?

  二狗终于想起来了,上次见到他还是2006年9月份,那时候二狗刚买了房子,他帮二狗从虹桥搬家到虹口,二狗和他一起蜷在一辆大众物流的小货车里,那小货车六面密封,只有车顶能拉开。浑身是土的二狗和他拉开了车顶,一人点了一根中南海香烟,抬头望天,聊了一路。二狗还记得那天下着上海标志性的绵绵细雨,虽然二狗和他的身上都被细雨打湿,但谈性不减,聊了人生的理想、前景的展望……

  那时的他,单纯且善良。

  可能,男人和男人之间,只有在青春年少且事业无成时才会有真挚的沟通。男人在年长之后,必要的做作与虚伪,总会取代了真挚。

  那天,小货车沿着延安路高架开到了外滩,从外滩开到了北外滩……

  那天,不能举目四顾只能抬头望天的二狗和他看了一路的高楼大厦。那些钢铁森林,形态各异,高耸入云,或精致,或雄伟,或现代,或古朴,或奇巧,或庄严。延安路沿线和外滩沿线,的确是浓缩了上海建筑的精华。每天在地铁里提着笔记本电脑像老鼠一样忙碌着穿梭的二狗,好像在那天才第一次静下心来仰望天空,认真地端详一直生活其间的钢铁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