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最年轻的葡萄酒

谈婚论嫁的时间表很紧张。首先,钱开逸得找到贺顿。合作的最后一期节目已完,再要以工作的名义见面就不那么名正言顺。真乃天助,会计说,贺顿最后一笔报酬刚刚发下来,原来都是直交,但贺顿再不来了,请钱开逸转交。

钱开逸很高兴,替人转交钱财本身就是令人欣快的事,别说还有私念。他打通了贺顿的电话。

“您好。钱老师。”贺顿中规中矩地回答。听到贺顿的声音,钱开逸简直欣喜若狂。

“有什么好事吗?”贺顿的耳朵很尖,听出了钱开逸的欢愉。

“当然是好事。发钱了。”钱开逸说。

“我正盼着这笔钱呢。”贺顿喜出望外。

“我怎么把钱交给你?”钱开逸问。

“我到您那儿去取吧,不知您何时比较方便?”

“除了钱以外,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这样吧,咱们明天晚上一块儿吃个饭。地点就在烤鸭店。我记得你说过爱吃烤鸭。”钱开逸连珠炮般地说。

“钱老师,干吗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先告诉一声,我也好有个准备。”贺顿好奇。

“这事必得面谈……”钱开逸约好了时间地点,不由分说放下了电话,心有一点慌。当然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明朗,这就是播音员的本事。

贺顿准时到了烤鸭店,心想钱开逸给自己带了钱来,就该做东。她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钱开逸把她发掘出来,恩重如山。即使这样,烤鸭店也太贵了一点。这家的鸭子据说比老字号的那家还好,而且更贵。不过,她不能小气。

钱开逸已在包间等她。

“钱老师来得早啊。”贺顿说,夸张地看了一下表,说,“我可没迟到。”

钱开逸说:“常在广播电台工作的人,都落下了毛病。凡事只能往前赶,不敢错后。我最常做的一个梦就是赶不上火车。”

贺顿说:“这个梦,我能解。”

钱开逸说:“这个梦,我也能解。”

贺顿说:“自己解的梦,不一定准呢。”

钱开逸说:“为什么?”

贺顿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钱开逸说:“好了,今天我们就不说梦了,说实在的事。咱们边吃边聊。”

两人坐下,小姐拿着锦缎面的菜单过来。钱开逸说:“先要一只半烤鸭,你通知灶上赶紧烤起来。”

小姐点头称是,出门下单通知。

贺顿悄声说:“一只烤鸭就够了吧?一只半是不是多了?就咱两人。”

钱开逸咂吧着嘴说:“不多。这个店的烤鸭为什么好呢?为什么贵呢?就是片鸭肉的时候下刀特狠,把所有的肥肉都剔了,单剩下脆皮和一丁点瘦肉,能不好吃吗?可惜偌大一只鸭子,只能剔出一小盘。一只半够咱俩吃饱,就不错了。”

小姐颠颠地跑了回来,钱开逸又要了几道菜,还要了一瓶红酒。

贺顿暗暗叫苦,半开玩笑说:“不知道您发给我的辛苦钱,够不够买单的?”

钱开逸说:“忘了说了,今天我请客。”

贺顿不好意思道:“您是老师,哪能让您请客。我是学生,请您是我的本分。”

钱开逸说:“现在你是我的学生,也许当我们走出这间屋子的时候,关系就会起变化。”

贺顿正研究公司法入迷,恨不能以为天下人都打算开公司,饶有兴趣地说:“是你邀我入股吗?”

钱开逸一时无法挑明,说:“等会儿喝了酒,我会告诉你。”

小姐拎着圆珠笔,问:“红酒有不同年份的,价钱是……”红唇噼里啪啦报出一堆数字。

钱开逸说:“你就给我们上一瓶今年出的。”

小姐撇着嘴说:“今年的葡萄还没酿成酒呢。”

钱开逸说:“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要一瓶最年轻的葡萄酒。”

小姐说:“那就给你们上一瓶前年产的吧。再没有比它更年轻的了。”

钱开逸微笑着说:“好。前年就前年。”他又转过头对贺顿说:“我前两天做一档节目,和一位酿酒专家对谈。他说现在生产的葡萄酒,说是某年份的,其实并没有多少保证。普通消费者品尝不出来,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买一瓶最新产的。”

贺顿笑起来,说:“听人说1992年的葡萄酒最好,那一年的气候最宜酿酒。”

贺顿稍稍走了一点神,这是贺奶奶随口说的。

钱开逸说:“你还挺渊博。”

小姐把酒和凉菜上了桌,两个人开始碰杯。“为了咱们的友好合作!”钱开逸提议。

贺顿说:“你从图书大厦门前把我揪住,就像昨天。”

钱开逸说:“我在整理咱们共同做的节目,感慨万千。我和很多人合作过,但是和你的合作最愉快。”

贺顿说:“这话你和很多人说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