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你妻 “朕还能盼到与太傅比肩的日子么?”

北风吹枯草, 奈何后劲不足。

北境各部落集结在大营的兵马不过五日,便各自打道回府了。阿哲布进而又向邺京进贡了上千头牛羊,以庆贺大启立储之喜,稳固边境关系。

在北境散兵之前, 柳佑就已听说了邺京立储的消息。计策被破, 眼瞅着贺兰军一行很快便要增派到允州, 又听闻启军得了可载千人的新船,事已至此, 柳佑知道老天没有再给他机会在北境施展图谋了, 他只能快马南下,回去见他的王。

启军加上援军,渡江之后来势凶猛。万奋没能守住, 一退再退。等柳佑回到三郡之时,十万启军已跨过离江,攻至余县一带,离三郡仅有七十里之隔了。

余县告急, 三郡告急。

魏绎一路征讨之余,不忘抚恤民众,命后方士兵重筑家园,颇得人心。三郡之臣听闻后, 不危而自乱,朝野上下终日人心惶惶。

林珙发现近来身边总少物件,多是些金银铜器的玩意,他没查,也知道应是一些宫人害怕启军有一日会攻入三郡王宫, 于是偷拿了宫里值钱的东西,早早潜逃出宫去了。

大厦将倾, 这是人之常情,他只装作看不见。何况各宫皆是如此,连太后宫里近来都少了首饰器皿,只不过那些人便没那么好过了,多是被姜熹抓回去活活打死。

今日林珙案上又少了一支金笔,他竟有些恼了,那是柳佑赠予他写字用的,平日里十分稀罕。可他暗戳戳苦恼了半天,没去寻笔,也没跟人说这事,自个闷闷地消解了事。

三郡宫里人手紧缺,外头连个通报太监都没有。柳佑回来之后直接步入内殿,双腿直直地跪了下来:“皇上,臣回来得迟了,臣此行去北境未能增派到援兵,反而是助长了敌军气焰……臣有负皇上所托,还请皇上降罪!”

宫里虽还是红砖绿瓦,可四处萧条却是盖不住的,皇帝殿里的梅花都快枯萎了,无人打理。更别提柳佑方才一路入宫见到的景象,大事不成,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林珙听声一怔,霎时将那根笔的烦恼抛诸脑后,喜出望外,转过身子仔细看柳佑,声音却止不住哽咽:“太傅,太傅能回来就好,朕一直盼着太傅回宫。”

柳佑也望着他默然了片刻,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北境的情报他每日写信传于宫中,从不间断,想必林珙都已知晓。

于是,柳佑笑着说了句:“一月不见,皇上又长高了不少,再过不久,怕是比臣都要高了。”

林珙的个子比同龄孩子拔得快些,若真长成了,必然是比柳佑还要高一截的。

他笑了笑,可想到了什么,顿时又烟消云散,眉生愁云:“启军要是攻下了余县,朕还能盼到与太傅比肩的日子么?”

夕阳斜入殿内,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如此看起来两人似是一般高大,并无差距。

柳佑微愣,忙躬身行君臣之礼:“皇上此言是折煞臣了,皇上同普天下来说乃是日月,臣与众生只能瞻仰日月之辉,又怎配与之比肩?”

林珙已经可以平视他。

不久,余晖倾斜消散,在这清冷的宫殿中,柳佑一时也忘了尊卑身份,缓慢抬起视线,与他相对,仿佛多年前与那个人对视一般。

“太傅自然配得上。”

……

“余县可谓是三郡最后一道屏障了,只要能攻下,那么三郡王宫唾手可得啊,小皇帝和他老母都跑不了!”余子迁刚从阵前下来,摘了盔帽,擦汗说:“可是这地方有三吴近八成的兵力啊,且入口狭隘多江流,我们的大船不容易挤进去,想来想去还是不怎么好打。”

“咱们都打到这份上了,还怕个屁,有贺兰将军与曹将军在,直接碾过去就完事,碾不了的地方就炸了!只要炸了余县,前面就是王宫了,我看就该趁着军中士气高涨,一举拿下!”

曹问青打断了那将领的话:“余县除了三吴水师,还有上万民众,若是强行炸渠,怕是要让不少百姓颠沛流离,人心失散,于收复三郡也毫无益处。以我所见,还是不能过于强求。”

魏绎颔首。他的盔甲与座上的人一样,同是脏的,手腕上还有血水和泥巴,不过在军营待久了,整日与将士们同吃同喝,也不在乎这些。刚打完一仗,不及稍稍收拾打点,就一门心思地与众将讨论攻打之策。

“诸位将军还有什么见解?”

余县是最后一块难啃的硬骨头,原因此地是三吴的大营,吴祝、吴涯、吴渠的三路水师精锐皆在此,水上的布防摆阵千变万化,还如同曹问青所说,余县的百姓聚集甚密,稍有不慎便会造成更大的灾祸。所以强攻的同时,须得智取。

直至三更天,众将才从王帐中相继散去。

商议了许久,他们仍未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五更天便要出兵操练,魏绎嫌麻烦,干脆和衣而卧,可揣着心事睡得又不踏实,账外有人轻声走动,他都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