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秋草 人心愈疯。

“莫说我, 你也是万里挑一的饿鬼。”

林荆璞的清瞳中盛满了斑驳的秋草、云、风与红日,可纠葛不清的余波却全放在那个人身上。

这样漫不经心的撩拨,只有魏绎读得懂。一股知趣的凉风率先滑入林荆璞的红衣,发带摇曳, 不慎遮挡住了魏绎的双眼。

魏绎贴着他的后背, 还是什么都瞧见了。他抱得更紧, 指尖游刃有余,意图将林荆璞寸骨寸肤温柔划开, 都化在掌心汗珠里。

夕日的绯色将林荆璞的面颊映照得一塌糊涂, 乃至浮现出一丝苦楚,而他无疑也贪求这只“饿鬼”的侵略。

马蹄愈乱,人心愈疯。

喘息声交错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草林里, 趁着另一匹马驹走远,他们肆意放纵着可耻的想法,却以此为荣耀,以至他们摔下了马背, 也不觉得疼痛。

林荆璞汗流浃背,欲念的沟壑此时还远没有填满,可口中念出的尽是些口是心非的话。

魏绎只好去深深吻他,将那些欲情故纵的字眼都生吞了下去, 又捏着他的脸,在耳畔挑衅:“阿璞,再喊给我听啊。”

他嘴角坏笑,明知林荆璞已没力气说半个字。林荆璞挺身咬了一口魏绎的颈,最后妥协地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额前的发丝缠在胸膛上,汗液相融。

魏绎刚抽身, 又欲吻他。林荆璞吃力地接了几下,用额头抵住他的喉咙:“竹生的马得跑回来了。”

魏绎不甘:“林子里的路不平坦,怕是没那么快。那小子得摔几次跟头才能长真本事,再说林场四周边界皆有守卫,他不会有危险。”

说罢,魏绎握住他的胳膊,将之垂挂在自己的脖颈上,俯身又与他亲吻温存。林荆璞这才受住,将最后一丝力气都耗在了唇齿之间。

夜幕垂了半边,还剩一缕红光未散尽。魏绎懒得起身,林荆璞也精疲力尽,两人便在这片疯草中互相依偎。

“你骨子里浪荡,来这样的地方兴致才好。”林荆璞淡淡调侃。

魏绎眼里没有其余的景色,望着林荆璞,音色沙哑:“从前是不喜欢皇宫,总觉得冰冷无趣,可如今不同了,其实在哪都一样。”

林荆璞看进魏绎的瞳,竟也有一刹沉醉不醒,他转而一笑,将片刻的恍惚都藏匿于其中。

天色全黑,竹生才狼狈地骑着马被几个护卫送了回来,他在路上摔了几个跟头,还险些迷了路,可经过此遭他胆子着实大了不少,还能在马上握剑。

林荆璞暂时骑不了马,魏绎便陪他坐马车,一同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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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今年轰轰烈烈的开科设考,这半年来魏绎一直在抽调各州地方上的能官来京中任职,暗中瓦解了原先朝中支持燕鸿的旧部党羽,要么远调,要么分权削职,要么找机会翻案治罪。邵明龙虽还未应下西斋院院长一职,可西斋议事班子已不能再拖延,西斋行走所用的大多都是新进科员与从地方上提拔的官员,这些人选有魏绎的考量,当中不少人还都是林荆璞举荐的。

中书令不日便下发了一道旨意:西斋即日起便有督查朝廷六部三司之权,各州府衙门还可将存疑的奏报直奏西斋。

偌大的西斋如今挤满了官员,处理各州府衙门的事务,热火朝天,忙碌不已。魏绎要忙的不止这里一处,便先由林荆璞坐镇主事西斋,商珠为辅,理顺西斋各员事务,辅佐朝政。

是日,魏绎夜里才得空赶过来,审阅西斋审批发出的公文与案牍。林荆璞在旁饮茶,各要员皆跪坐着,聆听圣训。

“皇上有何指教?”林荆璞捧着茶盏,端坐问道,在人前故意与他玩弄生疏的一套。

魏绎轻笑一声,大掌暗暗放在他的腿上:“你立的规矩妥帖详尽,自是无可挑剔。只不过——”

林荆璞镇静自持:“不过如何?”

“西斋院长一职空缺,你是临时过来替朕分忧的,没有个一官半职,怕是难以服众,”魏绎话语温柔,眼光却异常锐利,环视殿内之人:“你断是不愿受封官职的,可朕也舍不得你受半分委屈。”

林荆璞瞥了眼案桌下,耳根微红,并未表态。这帮西斋文臣就忙俯跪道:“臣等不敢僭越造次,定当恪尽职守,以林二爷之命是从!”

魏绎颔首:“澜昭殿外头传得天花乱坠,朕都犯不着管。诸位爱卿既入了西斋,也是受了他的赏识,往后要做大启的耳鼻口眼,便要与朕一条心。朕敬爱之人,卿等当要以十倍敬之重之,如有违者,等同于蔑视君威,朕定不会轻饶。”

西斋臣子们面面相觑,也依声应喏。魏绎的声音又稳又低,可细细听来,尽是不容回想的威势,令人胆寒。

林荆璞应声看向魏绎,才明白他这么晚了还召集这帮臣子夜谈,并非是来审查什么西斋事务,而是来给他长威风、树威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