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簪 天河倾 十四(第4/7页)


张父略一迟疑,然后说:“这个,说来惭愧,也只救得陛下一时清醒。然后我便离开了。”
“应该?”周子秦反问。
张父叹了一口气,敲敲自己的脑袋说:“人老了,记忆有些模糊了。尤其是当日情形,可能是我太过激动,结果现在想来反倒恍恍惚惚,似幻如真,记得不清楚了。”
黄梓瑕说道:“您说一说还记得的就行。”
“嗯…当时我给陛下施针,也是小心翼翼。身旁众多宦官侍女看着,还有好几个妃嫔,所以像临泣、天冲、风池穴这种,我都不敢下手,连用了十二针,陛下才终于苏醒了过来…”
周子秦眨眨眼:“那…您记得挺清楚的呀。”
张父捋着胡子得意地说:“这是我看家的本事,当然记得。陛下睁开眼看见了我,旁边的人赶紧说是我施针令陛下醒来的,陛下点了一下头。然后宫人们便一拥而上,哭的笑的乱成一团。旁边宦官带我去领了赏,让我在旁边候着,看是不是还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就在外面和一群人一起候着…”
黄梓瑕便问:“在外面等候的人中,是否有一位沐善法师?”
张父一拍脑袋,说:“好像是有一位大师,但只与我打了个照面,马上就进殿去了。我一想觉得奇怪,这几位皇子都候在外面呢,怎么一个和尚先进去了。”
“然后呢?”周子秦赶紧问。
“那位大师进去后不久,几位皇子也被召唤进去了。我还想候着呢,宦官们说不需我了,我也只好离开。大明宫真大啊,我被一个老宦官带着往外走,边走边看周围的宫阙,就在走到宫门口时,之纬正在等我,我们谈了片刻,后面就有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陛下赏赐。”张父兴奋地说道,“赏赐的财帛就不需要说了,真没想到,陛下刚刚醒来,就给我亲手画了一幅御笔赏赐,真是无上之喜啊,之纬也说,他在宫中担任御医多年,也未曾见过谁有这样的荣幸呢…可惜啊,可惜我刚收到画,就听到后面有人奔来,大声向所有人传话说,先帝已经驾崩了…唉!”
周子秦还想打听一下先帝长啥样,黄梓瑕给他使了一个眼色,他这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顿时心情又沉重起来,默默看了黄梓瑕一眼,黄梓瑕知道他的意思,只能自己开口,说:“张老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终究如此…切勿太过悲伤。”
“先帝都驾崩十余年了,我还悲伤什么?”张伟益漫不在乎,然后才想起,又问,“二位今日到这边,是来找行英的吧?他回来时间不定,要不,你们去夔王府找找看?”
“不…不是,老伯,其实我们是来告诉您…”周子秦吞吞吐吐的,黄梓瑕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与自己到旁边,低声问:“或许…我们可以先隐瞒一下,等张老伯的身体痊愈了再说?”
周子秦有点迟疑地说:“可是,很快大理寺的人就要上门了,你觉得还瞒得过吗?”
黄梓瑕微微皱眉,还未说话,外面忽然传来捶门的声音,咣咣咣十分用力:“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张父赶紧应了一声,准备去开门。
黄梓瑕抬手示意他停下,然后转头对内低声道:“滴翠姑娘,你赶紧先上楼去。”
在内堂的滴翠应了一声,赶紧上楼去了。
张父诧异问:“怎么啦?这边邻居也时常有来往的,不会擅入我家内堂的。”
黄梓瑕心乱如麻,只能颤声说:“张老伯…生生死死的事情,非人力所能挽回,您、您千万看开些。”
张父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只伸手开了门。
门外是穿着公服的两名小吏,看见了他之后便问:“是张行英的家人吗?”
张父点头,赶紧问:“我家行英…怎么了?”
“他死了,如今停在城南义庄,你去认尸画押吧。”
公事公办的口吻,毫不留情的简短话语。张父却还未回过神来,只呆滞地站在门口,木讷地看着他们,忘了伸手去接他们手中的卷宗单:“什么?”
那两人只把单子往他手中一塞,说:“城南义庄,这两天你自己或者家里其他人,尽快去认尸吧,我们等着结案呢。”
张父怔怔站在门口,一张脸直成青紫,毫无人气。那两人见了也有点担忧,便看了看里面,问:“老丈,你家里还有人吧?单子如今送到了,你记得及早过去,我们先走了。”
张父依然僵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口中只喃喃问:“怎么…怎么死了?”
“他杀人嫁祸,企图陷害别人。事情败露之后,畏罪自杀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下场,你赶紧去认尸吧。”那两人说完,转身就走。院门外早已围了一群人,听到张行英的罪名,纷纷对张家院门指指点点,惊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