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第8章

祁田处境的确艰难。

自从何侠大权在握,对待他们这些当初功劳不小的云常大将就已渐渐变了,虽然赏赐不断,但感觉上生疏了许多。祁田也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何侠正努力培养自己的人马,提拔崔临鉴当甘凤军统帅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这意味着将来如果建立新国,绝不可能以云常为尊。

看起来竟是四国子民都平等的意思。

这在云常人的眼里,是一件极不妙的事情。

楚北捷深夜秘密来访,祁田当时正为何侠的叱责心烦意乱,也不知道为何,楚北捷宛如天神一样出现在眼前的瞬间,他竟没有呼喊亲兵。

本已消失多时,似乎已成为民间一个炫目神话的镇北王,何侠的死敌,忽然不可思议地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这是祁田今生想也没有想过的事。

楚北捷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

“何侠对付贵家的手段,祁将军曾亲眼目睹。贵家毁于他手,云常王族毁于他手,将来也难保祁大将军,不会毁在他手里。祁大将军出生云常望族,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家族想一想后路?”

祁田沉声道:“休想挑拨离间,我没有对不起小敬安王的地方,他怎会对付我?”

楚北捷见他色厉内荏,笑容又深了一分:“那耀天公主,哪里对不起他了?”

祁田身躯微震:“公主殿下是难产而亡。”

他本想着楚北捷还会继续挑拨,不料楚北捷却只幽幽叹了一声:“祁将军要这样想,本王又有什么办法呢?英雄好汉,都应轰轰烈烈死在战场上,像贵常宁这样,死后又岂能瞑目?”

他穿着夜行衣,却依然给人光明正大的感觉,比之何侠的风流个傥,别有一分豪迈胆略。

祁田看着他离去,手按在剑柄上。

楚北捷暗夜来访,却没有对他动手,这个和崔临鉴截然不同的待遇如果让何侠知道了,只怕又会加重对他的疑心。

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传唤亲兵进来。

大将主帅间相疑到这个地步,想想也令人寒心。

祁田浑浑噩噩过了一夜,清晨天还未亮,亲兵跌跌撞撞地进来禀报:“将军,不好了,水牢里的犯人逃跑了!”

“什么?”一夜未睡的祁田猛然从床上挣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喝问:“怎么跑的?派人去追了没有?”

“似乎是从水下面跑的,铁栏松动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弄开了牢门。将军,是否要立即禀报小敬安王?”

祁田呆了片刻,沉声道:“此事不许泄漏风声。你们都看紧自己的嘴巴,本将军自有打算。”遣退了亲兵,起来穿了衣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是一味地发愁。上阵杀敌,流多少血他也不在乎,但说到官场上的事,那可真叫人心烦了。

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归乐王宫。

大殿上,冬灼正向何侠禀告:“探子发现若韩在北漠出没,似乎还在秘密招募人马。”

“若韩吗?”何侠不在意地挥可挥手:“且让他慢慢招募,我正想有个人把那些有反叛之心的人召集起来,好一次攻破。放心,我自有对付若韩的办法。”

何侠尚未知道则尹被救走。

当日留下则尹,大有用处。这位上将军对北漠军方的影响,相当于楚北捷之于东林。留着他的性命,就是为了防备日后北漠的散军再度集合起来抵抗。

试问在阵前,忽然将他们以为早已死去的敬爱的则尹上将军一推向前,利刀横颈,北漠叛军岂不立即军心大乱?

关键的东西,要留在关键的时候用。这是何侠出手即胜的一向策略。

“祁田的奏报刚刚送到。他说并不敢违令,只是最近军中出了怪病,士兵们个个手脚无力,浑身发痒……”

“哼,”何侠冷冷道:“这样推搪的借口也说出来了。既然是病,确定是什么病没有?”

冬灼为人比较认真,老实答道:“祁田不像是推搪。我这里同时接到几个消息,都说云常各个大营似乎都有这样的情况,开始还担心是瘟疫,幸亏士兵们病情都不重,没有人死去。”

何侠一听,留意起来:“验过军粮没有?”

“已经验过了,一点问题也没有。看来问题不是出在粮食上。”

何侠冷冷笑道:“验不出来,那就更可疑了。你难道忘了楚北捷那边或许有谁?各处大营都出了问题,不是一队军粮的事呢。好胆子,居然敢潜入我云常腹地。”

冬灼知他指的是娉婷,心头一震,皱眉道:“要这样在军粮里动手脚,绝不可能。难道他们有本事潜入祖西破坏?”

殿上众臣,尤其是武将,都纷纷摇头不信。

何侠也知道冬灼说得有理,思忖片刻,脸色轻微一变,喝道:“拿地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