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番外 危情

要弄懂一个男人,可能要花一辈子的时间。

而有的男人,你可能花一辈子也弄不懂。醉菊想。

番麓就是那个可恶的男人。他比女人更像水,没有定态,若细看,吊儿郎当的时候,眼里往往闪着犀利的光,若忽然变得恶狠狠了,活像个将要吃人的魔王,不一会,唇角戏谑的笑又会蓦然浮出来。

那男人是个恶人。

他悠闲地举着轻弩,将醉菊驱赶到纯白一片的绝境,又不知为了什么,发了疯似的从狼群的尖牙利爪下抢了醉菊回来。

他虽救了醉菊的命,却没还给醉菊自由。

“你要是想跑,我会像逮兔子一样地把你逮回来。”说这话的时候,番麓的嘴角有着邪气的笑。

醉菊狠狠瞪着他,暗里发誓,她绝不会让他逮到。

这个誓言无法验证,整整一年,她根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番麓是关人的专家,他总能看穿醉菊筹划已久的逃跑计划,轻而易举地笑着戳破醉菊的美梦。

“为什么?”醉菊不甘心地问。

“你不是军人,你没学过徒手搏击,你没学过如何囚禁俘虏,你没学过如何在荒山野岭中追踪敌人。”番麓反问:“你怎么可能从我手里逃掉?”

“为什么要关着我?杀了我不是更好吗?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番麓又反问:“你真的不想活吗?”

醉菊愣住。

在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混沌间,想到娉婷的处境,她确实是不想活的。

但如今呢?

若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师傅怎么办?

她只能将吼声放小了,冷哼道:“我想不想活,与你何干?”

番麓愣了愣,也冷哼道:“等我想明白这个问题,说不定你就别想活了。”

且柔的城守,铁桶似的囚室,醉菊仍是锲而不舍地寻找逃跑的方法。

番麓这次终于恼了,抓着她的双腕,凶狠地将她压在墙上:“你就这么想回东林?”

“谁说我要回东林,”

“那是想去松森山脉了?”

“与你无关!”

“果然……”番麓仍旧按得她动弹不得,唇角却又勾了起来,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缓缓道:“原来白娉婷还在松森山脉。”

醉菊吃了一惊,紧紧抿上唇,把头别了过去。

娉婷,娉婷如果还在松森山脉,只怕只剩下一副……

“你当初是拿着夜光玉钗去找援手的吧?”番麓硬将她的下巴扳回来,看见她眼中滚动的泪光,炯炯目光盯着她看了半晌,沉声道:“看来白娉婷在松森山脉不是冻死,就是饿死了。”

“胡说!你胡说!胡说,胡说!”醉菊冲着番麓大骂,哭道:“她一定会被人救了的,说不定她有了气力,可以自己走下山,说不定她……”

她骤然止了声音,吃惊地发现自己正在番麓的怀里。她一生中,除了师傅,从未和一个男人靠得如此近。被番麓搂着,就像浑身被火拥着。

醉菊惊叫一声,猛然把番麓推开:“别碰我!”

她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番麓退开两步,站稳了,脸色变了两变。直到他转身离开,醉菊才终于停止屏息,大大吸了一口气进肺里。

番麓晚上又来了,端着醉菊的晚饭,自备了一壶烈酒。醉菊低头吃饭,他坐在对面,也不用杯,直接提着酒壶往嘴里倒。

当烈酒灌进喉咙时,他的目光放在醉菊身上。

目光阴惊而邪恶,黑沉的眸子深处隐藏着暴戾的思量,使囚室内的一切变得如同绷紧的弦,彷佛稍一触发,就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饭菜几乎贴着醉菊的脊梁下去,她觉得自己面对的似乎是一只野兽。放下碗后,她退到了床的最尽头,但囚室就算再大十倍,也不足以让她逃开番麓醉醺醺的杀气腾腾的目光。

番麓那夜什么话也没说,不说话的他更像一头没有理性的潜伏着的野兽。

醉菊此前以为自己已经遇到了最糟的事情,现在她终于明白,还有更糟的事在后面。

此前的番麓邪气凶恶,可恨可恶,现在的番麓却让人觉得可怕。

番麓一夜无话,几乎在醉菊快被他的目光逼疯的时候,站起来离开了。

醉菊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仿佛死里逃生般,一摸额头,水浸浸的。

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连续十天,番麓都带着烈酒到囚室来。又一回,他醉醺醺地挨到了床边,通红的眼睛盯着醉菊。看着庞大的阴影缓缓笼罩过来,醉菊忍不住尖叫起来。

叫声惊醒了番麓。

他晃了晃身子,甩着头离开了。

醉菊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女人的天性让她明白了番麓目光中的含意。

她无助地看着坚固的囚室,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比以前更安静,更冷漠。

如果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