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8章

好暖和。

经历了松森山脉的风雪,在岩石堆和雪地里过了夜之后,才觉得厚厚的棉被真是暖和。

断了的骨头一直抽搐地痛,再昏沉的人也被疼醒了。

她睁开眼睛,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抚腿上的伤口。有人粗粗地帮她包扎了,纱布里散发着草药的香味。

但总觉得怪怪的,她蹙眉想了一会,伸手探入被窝里,触手就是滑腻的肌肤。

“啊……”醉菊吃了一惊,吓得忙缩回了手。

“呵。”房间阴暗的角落传来男人戏谑的笑声。

醉菊瞪起眼睛:“我的衣服呢?”

“在雪地里。”

对了,雪地,阳凤,求救……

娉婷……

糟了,娉婷!

她赶紧摸自己的发髻,空空如也。

“我的夜光钗子呢?”醉菊着急地问。

“在雪地里。我还很辛苦地找了一具女尸,和它放在一起。不过,恐怕有大半已经进了野狼的肚子。”

“多久了?”

“什么多久?”

醉菊心悬娉婷,连珠炮似的问:“你把我赶进狼群里离现在多久了?半天吗?还是一天?你把我的衣裳和钗子都留在雪地里了?怎么才可以找回来?我一定要找回来的。”

“半个月。”

“什么?”醉菊不敢相信地看着角落。

番麓从暗处走出来,手上仍旧耍弄着那把精美的轻弩,勾着薄唇:“街上的雪已经化了,你睡了半个月。”

醉菊胸膛彷佛被砸了一锤子,差点呼吸不了,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三天,娉婷说,她会等三天。

她就在松森山脉的岩区,她的脉息已经不稳。

“你叫嚷的本事,我已经领教过了。不迷晕你,怎么带你上路?”

“你……”

他截住她的话,问:“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不谢谢我?”

醉菊狠狠盯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咬牙切齿地吼道:“你这个混蛋!天杀的!该死的!你为什么害我?你又为什么救我?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她力竭声嘶骂了小半个时辰,气喘吁吁,腿伤又开始叫嚣似的疼,只得停下来,拥着被子伏在床上喘气。

那番麓脸皮倒不知是什么做的,不管骂得多难听,只是站在那里不在乎地听着。见醉菊听了下来,便问:“你骂够了?”

“还没有!”醉菊悲愤哪里是骂得尽的,霍然抬头,又磨牙道:“你这个卑鄙小人,六十岁没牙吃鸡蛋的畜生……”

她向来伶牙俐齿,竟将四国里骂人的话都顺水拈来用上了。

番麓听着听着,脸上居然渐渐带了笑,环起手来靠在墙边瞅她。醉菊更恨,深吸了一口气,骂得更大声。

番麓笑吟吟听了一会,猛然收了笑容,沉下脸道:“够了,你再多骂一句,我就扯了你的被子。”

“你……”醉菊一滞,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她倒不怕死,但此刻棉被底下的身子光溜溜的,如果被他扯开棉被看个精光,那是连死了也没面目见人的,普天下的女人没几个不怕这种威胁。

番麓见她这样,不由又邪气地笑起来。

醉菊沉默了一会,似乎软了一些,冷冷道:“我不稀罕你救命,你还是杀了我吧。”怒气一去,哀怨都上了心头,缩在被窝里,别过头去。

想起娉婷在山上这么半个月,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眼泪不禁涌眶而出。

心里又存着一些盼头,想着这个坏人既然以为自己就是白娉婷,那么松森山脉上害娉婷的人就会少了一批。说不定老天可怜,给娉婷一条活路。

想到这个,恨不得插翼飞到松森山脉那去看看。可她这个样子,怎么能走?

这个秘密更是不能告诉这个恶人的。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两腮。

番麓见她缩成一团,在床上显得更为娇小,肩膀不断抖动,看来是在哭泣,也不在意。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端了一盘饭菜进来。

“吃点东西。”

醉菊哪里有食欲,又恨得番麓要死,咬着牙不作声。

番麓见她不动,知道她想什么,冷冷道:“我不是在求你,是在命令你。乖乖的你就自己吃,要让我动手,就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醉菊感觉里在身上的棉被让人轻轻扯了一下,吓得翻身坐起来,紧紧抓着棉被,又惊又怒:“你……你想怎样?”

番麓唇角又勾起笑,眼神却异常凶狠:“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路上每天还要喂你米汤,不知费了多少功夫。你真打定主意求死,不如让我先讨回一些便宜来。”

醉菊见他伸手过来,连忙往床里缩,满眼惧意。

番麓却只是存心吓唬她,伸出的手半途就缩了回去,环手在胸,仍旧懒洋洋地靠着墙,朝放在床边的饭菜扬扬下巴:“给我吃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