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0章(第4/5页)

从腰间拔出素日最看重的宝剑,往地上一扔。宝剑撞击砾石,碰出几点火星。

“我,东林镇北王楚北捷以我东林王族发誓,五年内,东林无一兵一卒进入归乐。此剑留下,当作信物。”

含着愤懑的声音回荡在狭长小道,如天涯尽头的暮歌一般低沉悲怆,崖上崖下皆听得清清楚楚。

楚北捷话声落地,崖上闪出一人,躬身为礼,款款笑道:“镇北王能屈能伸,真君子也。我何侠相信镇北王一定会遵守承诺,并代归乐所有不想有战乱的百姓多谢镇北王。”风流潇洒,白衣如雪,正是与楚北捷齐名,目前正遭受归乐大王四面追杀的小敬安王。

娉婷骤见何侠,心情激动,不由脱声喊道:“少爷!”

何侠远远看娉婷一眼,点头道:“娉婷,你做得很好,我……”有话卡在喉头,似乎哽咽着不好当众说出,转视镇北王:“请镇北王放回小王的侍女。我们契约已定,镇北王可自行退去,不会遭受任何攻击。”

楚北捷不言,低头再看娉婷。

放回?

松手,送她下马。简单的动作,楚北捷做不到,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臂越圈越紧。

恨她,天上地下,无人比她更大胆狂妄。

咬牙切齿,纵使将天下酷刑加诸其身,把她囚在身边折磨一辈子,也不足平心中之愤恨。

这身子无比单薄的女子,毒如蛇蝎,陷他于绝境,他应该视她为生平大敌,杀之而后快。

为何手臂却似乎有自己的意志,将她越圈越紧。

不想,放手。

暖暖的身子,纤细的指尖和秀气的脸蛋却是冰的,冻出一点潮红。当日,只要冻得肌肤发红,她必定象胆怯的猫儿似的,缩在楚北捷怀中。

指端,残留抚过红唇的触感。

他惯了。

惯了听她弹琴,惯了听她笑谈风云,惯了让她懒洋洋倚在床边,陪他夜读公文。

早知她来历不简单,却以为可以轻而易举暗中控制,只要略施小计,擒了何侠,就将总爱说谎的小人儿再抓回身边。

谁料顷刻天地变色,施计者反中计。

以为牢牢把握在手的翠鸟,忽然展翅,要飞回主人身边。

而他,却仍不愿松开桎梏她的臂弯。

惯了抱她搂她亲她吻她。

恨到极点,爱未转薄。

惯了……

天地间此女最恨最恶最该杀,天地间此女最柔最慧最应怜。

可怜他苦苦追逐的,竟是这样一个绝世佳人。

楚北捷闭起神光炯炯的双目,百般滋味,绕上心头。

“王爷,请放开我的侍女。”何侠淡淡的声音传来。

楚北捷似从往日的云端摔回这羊肠小道,神情一动。低头,她仍在那里,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

“王爷,请放我下马。”她低低地说。

楚北捷恍若未闻。

下马?你去哪里?

你骗我诱我,怎能说去便去?

普天之下,只有一人,我想得到。

恨意重重,爱念深深,我要你身与心,都无处可逃。

楚北捷冷冷道:“我只答应东林五年不出兵归乐,可没有答应放你回去。”

娉婷不徐不疾,仰头道:“崖上伏兵未退,这个时候贸然生事,于王爷不利。”

“不愧是何侠的女军师,”楚北捷薄唇扬起一丝诡异,笑道:“如果我此刻当着何侠的面把你生生掐死在怀中,你认为如何?”

娉婷丝毫不惧,甜笑道:“弓箭齐下,娉婷与王爷同日同时死。”

“错,”楚北捷笃定道:“何侠不会放箭。只要我依然肯遵守五年之约,他会命人让我平安归去。最多射杀我一众侍从,以泄怒火。”

娉婷脸色微变,虽然瞬间回复常态,却哪里逃得过楚北捷犀利的目光。

楚北捷叹道:“你是何侠贴身侍女,难道不知道你家少爷是当世名将?什么是名将,就是能分清孰重孰轻,就是能舍私情,断私心。你白娉婷纵使再聪明伶俐得他欢心,也比不上归乐五年安宁。”

娉婷呆了半息,幽幽道:“王爷如此恨我?”

楚北捷深深凝视她,不语。

娉婷惨笑:“也罢,你这就动手吧。”

话音刚顿,腰身一轻,双脚居然挨了地。她讶然抬头,看见熟悉的男人气宇轩昂骑在马上。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楚北捷叹:“自愿上马来,跟何侠告别,从此,你不叫白娉婷。你会姓楚。”

娉婷娇躯剧震,不料到了这个地步楚北捷仍为她留一余地。此情此意,怎叫人不感激涕零?

晶莹的双眸怔怔定在宛如刀削的俊脸上,数月轻怜蜜爱,耳边细语,重重叠叠,铺天盖地而来。

镇北王府中古琴犹在。

那曾插在发端那朵花儿,已凋零不知去向。

我这是雪月魂魄红颜纤手,你那是天地心志强弩宝刀,中间,隔了国恨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