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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是何时过来的?怎的不叫醒我?”孟兰茜拉着孟江南的手仍旧不舍得放,“又是如何从静江府来到京城的?目前住在何处?可是家里人欺负你不让你住在家里了?”

孟兰茜心中的不解太多,以致将孟江南的手愈拉愈紧。

“刚来不久,瞧见二姐睡着,不忍叫醒二姐。”听孟兰茜提及孟家,孟江南手猛地一颤,她定定看着孟兰茜,张了张嘴,却又甚么都说不出来。

她该如何开口与二姐说孟家的事情?

孟家的事情,说来是他们自己招致的祸事,与她无关,她也从不曾因此而心怀愧疚,她将他们安葬,已是仁至义尽,她可以坦然地面对这件事,可她却不知如何与二姐开口。

虽然从前二姐就不苟同孟家长辈为人处世的方式,可那始终是二姐的家,孟氏夫妻终究是她的爹娘。

“怎么了?”孟兰茜看得出孟江南的异样,并未急着询问,而是先默了默,才平和地开口,“慢慢说,不急,若是不想说,便不说。”

孟江南摇了摇头。

她不能瞒着二姐,二姐是孟家的女儿,她当知道发生在孟家人身上的事情。

“二姐,孟老爷与夫人死了,为城北赵家大小姐雇人所杀害,孟青桃被赵家看中,被送到赵家做了妾,死在了赵家,孟绿芹做了知府大人的妾室,在赵家数十年以活人制作绢人一事浮出水面被巡抚大人查证其中有知府大人与其相勾连后,知府大人下了大狱,孟绿芹便疯了。”

“孟大小姐与孟三小姐听闻孟家事后,回到家中分刮了孟老爷留下的财产,变卖了孟家宅子,孟老爷与夫人的尸身无处安放,我将他们安葬在了城外土地庙的后山上。”

孟江南一次将话说完,不给孟兰茜中途询问的机会,她怕孟兰茜问了,她便再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孟兰茜会伤心会哭泣会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然而孟兰茜除了将她的手死死抓着之外,再没有其他反应,面上平静得像是在听毫不相干的人的事情似的。

孟江南不知她心中在想着些什么,孟兰茜紧抓着她的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她便也沉默着不敢出声。

孟兰茜是个聪明的女子,即便孟江南只是聊聊数语,她便已能完全明白事情原本的模样。

定是他们孟家做了什么不应当的事情,才会为自己招致灾祸,否则就算是孟青桃入了赵家做妾,赵家也断没有将孟家杀害的道理,而若非有赵家,他们孟家不过一个小小商户之家,孟绿芹又怎有机会爬得上知府大人的床?

赵家做的孽事她不知晓,可他们孟家人的为人她清楚,她从前就数次与爹娘说过,他们若是不积德,上天都会看在眼里,谁也不会饶过,他们不听,只会骂她不尊不孝。

至于大姐与三妹,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也并不为奇,她们自小就是自私自利之人,即便是自己的亲爹娘,已经嫁做他人妇的她们也不会留着良心。

至于她自己,尽管那是她的家,她的爹娘,她一直都对他们喜欢不起来,否则她当初也不会走得那般义无反顾,如今过去将近十年,她对那个家本就不浓厚的情感早已变得微薄,爹娘的模样早已被这些年的岁月模糊了,也生不出大悲大恸的感觉来。

且她这些年一直跟在谭远身边,见过了太多的人与事,看多了人情冷漠与亲情薄凉,哪怕她当初没有离开家,在那个家中,她大约也体味不到所谓的亲人之间的情义。

他们本就不是有亲情味的一家人。

在那个家里,她唯一觉得是亲人的,只有沈姨娘与小鱼。

她这个时候若是因着听到孟家噩运而悲痛地大哭,着实太过假情假意,在小鱼面前,她没必要这般装模作样。

只是那终究是她的家,终究是生她养她的爹娘,她也曾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着自己能有真正疼她爱她愿意理解她的家人,乍闻此事,她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见她久久不说话,孟江南终是忍不住轻轻唤了她一声:“二姐?”

“我没事,不必为我担心。”孟兰茜微微笑了笑,感慨道,“我啊,离开所谓的家太久太久了,久到他们于我而言,都模糊了,小鱼你说,我是不是太没有良心?从前爹娘就一直骂我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二姐你别这么说自己。”孟江南用力摇头,“二姐你不是这样的人!”

孟兰茜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提此事,而是又问孟江南道:“小鱼你及沈姨娘,同孟家没关系的,对不对?”

她听得清楚方才孟江南对孟家各人的称呼,从前除了孟兰茜一人之外,孟家所有女儿都觉得孟江南不配与她们姐妹相称,而是让她唤她们“小姐”,如今依旧,但对她至少还会唤一声“爹”的孟岩,而今她却改成了陌生的“孟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