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3/12页)

我答道:“我爸过世了,上礼拜的事。”

虽然提姆自己状况不佳,但他脸上还是露出真诚的关怀。“我很遗憾,我知道令尊对你有多重要。事出突然吗?”

“到最后总是这样。不过他确实病了好一阵子。”

“这也不会让你好过多少啊。”

我心想这是不是话中有话,他说的仅仅是我,还是也包括莎文娜和艾伦?

“莎文娜告诉我,你爸妈过世了。”

他慢慢说:“车祸。非常……意外。几天前我们才共进晚餐,下一秒,我居然在安排葬礼。现在想起来还是一样,一点都不真实。每次在家,我都期待在厨房看到我妈,或在花园里看到我爸。”提姆停了下来,我知道他在心里想着那些画面。

最后提姆摇摇头:“你也这样觉得吗?人在家里的时候?”

“每一分钟都是。”

提姆向后靠回枕头上,说道:“我想这几年对我们都不太好过。这是对信仰的考验吧。”

“对你也是吗?”

提姆无谓地笑笑。“我说的是考验,没说幻灭。”

“嗯,我想也不至于。”

我听到护士的声音,以为她要进来,但她只是朝另一个病房走了过去。

提姆说:“很高兴你能来探望莎文娜,我知道你们俩的事听起来可能很老套,不过她现在真的需要朋友。”

我的喉咙发紧。“是啊。”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回答。

提姆静了下来,我知道他不会再提其他的事。不久之后,他就睡着了。我坐在那里看着他,心里竟是一片空白。

“很抱歉,昨天没跟你说。”一个钟头后,莎文娜跟我说。

艾伦和莎文娜回到病房,莎文娜看提姆睡着了,就领我离开,来到楼下的餐厅。“看到你我很惊讶,我知道该提这件事,不过试了好几次,就是说不出口。”

两杯茶摆在面前的桌上,因为我们都没胃口吃东西。莎文娜先是举起杯子,接着又放回桌上。

“你知道吗?最近的每一天都是如此:长时间待在医院,护士老是用带着怜悯的眼神看我……那种眼神简直像凌迟一样。我知道这样说很荒谬,但我还是得说,看到提姆经历这些,我真的很难过。我讨厌这样。我知道应该好好鼓励他,也想一直待在他身边为他加油,可是每次都比预期糟很多。昨天治疗结束,提姆虚弱到我以为他就快不行了。他一直吐,等肚子里没东西了,就只能干呕。每过五分钟或十分钟,又开始在床上呻吟,翻来覆去努力不要吐出来,可是根本没用。我抱着他,安慰他,甚至无法描述那种无助的感觉。”莎文娜把玩着茶包,上下涮着杯里的茶水,“每次都是这样。”

我手里把玩着杯子把手。“真希望我知道该说什么。”

“你没法说什么,这我也知道,所以我才跟你说这些,我知道你能了解。我其实没有别人可以说话了,没有任何朋友能够体会我的心情。虽然爸妈一直很帮忙——起码试着帮忙——我也知道,只要我开口,他们一定会帮我。我妈会做吃的给我们,可是每次带来我们家时,她就紧张兮兮的,总是一副要哭的样子,好像很怕做错事或说错话。所以她就算想帮忙,到头来反而是我得安慰她。再加上其他事情,有时候我真的没办法承受。我实在痛恨自己这样说她,她是我妈,也试着帮我,更何况我爱她,可有时候我真希望她能勇敢一点,你懂吗?”

想起莎文娜的妈妈,我点了点头。“那你爸呢?”

“差不多,只是表现方式不一样。我爸避而不谈这个话题,完全不想讨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聊马场,聊工作,就是不聊提姆。感觉就好像他要试着冲淡我妈那种永无止境的忧虑。可是他从不问我过得怎样,或是情况如何。”莎文娜摇摇头,“还有艾伦。提姆真的很擅长跟艾伦沟通,我也告诉自己,我有进步,不过还是……有时候艾伦开始伤害自己或打坏东西,我只能哭,因为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别误会,我努力过了,可我毕竟不是提姆,而且我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莎文娜定定地望着我,过了一会儿,我才把头别开。我啜了一口茶,试着想象她现在到底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提姆有没有跟你提他的病情?黑色素瘤皮肤癌?”

“说了一点。”我说,“但并没有完全了解,他说一开始是有颗痣流血不止,拖了一阵子才上医院之类的。”

莎文娜点点头。“就是这么没道理,不是吗?我是说,如果提姆常常晒太阳,我也许还能接受。可是那颗痣是在腿的背面,你能想象提姆穿五分裤吗?他甚至在海边都不太穿短裤,而且老是唠叨,要我们涂防晒油。他不抽烟,不喝酒,注意饮食,即便如此,还是得了癌症。医生上次开刀切除了那颗痣,还有附近的组织。因为痣的大小,总共拿掉了十八个淋巴结,十八个里面只有一个有恶性细胞。然后就是干扰素治疗,那是标准疗程,要持续一年。那时候我们还努力保持乐观,可是情况开始走下坡,一开始是干扰素治疗,然后手术完几个星期,伤口蜂窝性组织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