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程迦别过头去,见一个黑人小伙子红了眼眶。她想到了尼玛,走过去问:“小象救得活么?”

  小伙子用蹩脚的英语说:“存活率不高,他们很多会不吃不喝,惨叫,撞笼子,撞墙。”

  “为什么?”

  “因为想妈妈呀。”

  大象是有感情的,亲人朋友的缺失会让他们患上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世界各地的大象孤儿院数不胜数,少部分帮助小象走出心理阴影,大部分把它们当作吸引游客的招财树。

  小象被关进笼子里,垂头趴着,没什么生气。

  它很快被带走,一行人开始戴手套穿鞋套,搬出工具,像对待犯罪现场一样检测脚印,纤维,弹壳,子弹。

  程迦这才明白彭野此行的目的。

  克鲁格不仅最早把盗猎列为犯罪,还在这一层面上往前迈了一大步。他们把每一次杀戮视为谋杀和犯罪现场,提取弹道和犯罪者遗留的诸如脚印指纹衣服纤维毛发皮脂等信息,列入数据库;同时把被害动物的DNA等生物信息也保存起来。

  这样,有朝一日,追回丢失的象牙和犀牛角,就能知道这是哪头大象和犀牛身上的;

  有朝一日,抓到盗猎分子,就能找到是哪杆枪进行杀戮,哪个人开了枪。

  即使不是现场抓获,这些犯罪证据也能将罪犯送入审判庭。

  他们把动物当人对待。

  而可可西里保护区目前并没有这一举措。

  所以彭野来了。

  

  现场取证完毕后,一行人往回走。走到半路,前方出现骚动,摩根立刻警惕对弟兄们示意。来了盗猎者。

  一瞬间,荷枪实弹的队员们迅速发动攻击。

  彭野飞扑过来将程迦摁在身下。两人趴在草丛里,看见子弹乱飞。几声枪响,一位队员直接爆了对方的头。对其他盗猎者也毫不手软,根本不避开关键部位。直到对方缴械投降。

  战斗迅速结束。

  摩根的队员们把盗猎者绑起来,彭野说:“你们比我们那儿狠。”

  摩根说:“对他们手软,他们还会再来。”

  彭野点点头,若有所思。

  一天的考察结束,往回走时,彭野仍和摩根讨论着。

  程迦在拍照的间隙,偶尔会看他,他一身迷彩服,背影高大,英气十足。他认真说话时会习惯性地微微皱眉,侧脸棱廓分明。

  他也不知怎么,在说话的间隙会时不时回头瞄一眼,看看她,神色不变,又转头继续说话。

  往回走的路上,程迦想了很多。这段时间以来,她的内心是平静的。

  以前,她一直是个进攻者。冷漠疏离的外表是她进攻的武器。她想创造自己的世界,走自己的节奏,过上随心所欲的刺激的生活。

  可渐渐,她从彭野身上看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力量,防守的力量。

  看似枯燥,寂寞,平庸,却是责任,决心,和坚守。

  她想,她应该学他,做一个防守者,不再消耗,保守本心,在自然中获得宁静与沉淀。

  

  走到半路,彭野落到后边来,到程迦身边,低头问:“累么?”

  程迦:“我睡了大半天才出来的。”

  他笑了笑,又走到前边去了。

  等到和保护队的人分开,回到住处爬楼梯去房间时,程迦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件事?”

  “几年前。”

  “把这个借鉴回去,难度大么?”

  “没钱没人没时间。”

  程迦:“那怎么办?”

  彭野:“找上头拨款,拉赞助收捐款。”

  “你们那儿慈善捐款多么?”

  “很少。关注度不大,没什么宣传效应,企业都不情愿把钱往这儿捐。”

  程迦默了,隔一会儿,说:“摄影展的钱过段时间会转给保护区。”

  彭野“嗯”一声,刚要说什么,程迦一皱眉,捂着嘴别过头去,像要呕吐。往复几下,脸色发白。

  彭野握住她手腕,拍她后背:“怎么了?”

  程迦摇摇头:“有点儿反胃,没事儿。”

  彭野微微皱眉,想了想,说:“这边到傍晚了气温低,你衣服穿少了。”说着,握紧她有些发凉的手。

  程迦似有隐忧,垂着眼,也想了想,说:“嗯,或许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