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彭野一时又无言了。

  他盯着程迦的脸看了一会儿,她表情平淡又坦然,好似在问“那你是怎么看我的”;

  可直觉告诉彭野,她那若有似无的语气,是在调戏他,问:“你是怎么想念我的”。

  无论哪个问题,彭野都不想回答,也没有回答。

  程迦捧着姜汤慢慢喝,身体回暖了很多。

  彭野看她情绪较稳定了,才问:“脖子上和手上的伤怎么回事?”

  程迦摁了摁额头,疼得有些反胃,却没让彭野看见她的神色。

  她说:“我被人救后,自己往驿站走,路上撞见一个疯子。”

  彭野微微蹙眉:“疯子?”

  “嗯,他精神有问题。”程迦说。

  她想起当时的场景,那个人一直自言自语说胡话,看东西的眼神也很诡异。她刻意避开他,但他还是看见她了,扑上来掐她的脖子。力气很大,一直不松开。

  她避开了激烈的场景,一笔带过:“他有匕首,我怕伤到喉咙,只得抓着刀不放……”

  她停了几秒,身体疼得有些抖,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回被子里,忍耐了一会儿,又淡淡道,

  “他拖着我走了很远,还滑下山坡,我爬不回去,只能绕路跑,跑了很久,到哪里都是雪,手机也没电,找不到方向……才耽误那么久。”

  “他呢?”

  “我戳了他的眼睛,踢了他的裤裆,可能还掰断了他一根手指。”

  彭野想象得到她当时的恐惧无助,却不知如何安慰,隔着被子摁了一下她的手腕:“没事了,别怕。”

  程迦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摇头:“其实也没怕,当时脑子里没任何想法,只想活。”

  真正恐惧的是逃跑的时候,怕被追上。

  彭野一时无言。

  疯子?神经病人?

  他对这个村子很熟悉,没有哪户人家有精神病人。

  彭野有所思虑,脸上却没透露。

  他道:“你回来时太愤怒,把十六桑央他们吓到,以为你……”

  程迦抬起眼皮看他:“只是他们吓到了?”

  彭野没接话。

  程迦问:“你也以为我……”

  彭野抿了抿唇,说:“想过。——你回来时,石头说,活着就好,比一切都重要……”

  程迦凉薄一笑,道:“对我来说,一口气比活着重要。要是遇到强奸犯,我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我杀他失败而死,要么我杀了他。”

  理智知道保命重要,可她是程迦,她咽不下这口气。

  “我看不得别人欺负我。谁怄我都不行。谁欺负我,我就宰了谁。”

  “肖玲顺我的打火机,我就得打她。我就是冲着要扇她一巴掌也得拼死回来。”

  彭野看着她,没有评论。

  程迦:“你看什么?”

  彭野:“所以疯子也治不了你。”

  “……”程迦冷淡地白他一眼,“这话儿我当是夸奖收下了。”

  彭野:“……”

  他的确是夸奖。

  “我当然该扇她。”程迦说,“就是从坟里爬出来也得把我的东西抢回去。”

  彭野早已发觉,她的侧重点和常人太一样。

  “你不怪肖玲抛下你?”

  程迦反倒很平静:“跑或不跑,都她自由;真有危险,她留下也救不了我。她回来后不通知人去找我,顺我的东西,这才缺德。”

  程迦默了默,说:“其实,如果那几个汉子没出现,肖玲不会甩下我。如果我的打火机没掉出来,肖玲没一瞬间脑子发热捡我东西,她跑回来后会通知人去救我。

  她出雪坑后,一直在努力拉我。只可惜……”程迦觉得讽刺,“人做错事,往往都是一开始极其细微的偏差。有时天意,有时脑热,有时身不由己。”

  彭野说:“你倒看得透彻。”

  程迦说:“我长了眼睛。”

  彭野下意识地看她的眼睛,还是那空洞又深邃,像摄像镜头的眼。

  他看了她一会儿,说:“但如果你是她,你不会跑。”

  程迦平静道:“当然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