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3/4页)

“不一样。”路杳杳低头,看向自己脚尖,自言自语,“不一样的。”

她低喃着,眼底冒出一丝滚烫:“只要他陪我十三年。”

从三岁开始,她的背后就站着一个沉默的影子。

那些悠长的岁月,比三岁时逝世的娘要清晰,比六岁消失的哥哥要久,比不能亲自陪着她的爹爹要长。

西苑门口站了不少人,路寻义眉眼低垂,一如既往地温和斯文,正在和云守道说着话,江月楼裹着大氅站在屋檐下和太医说着话,零零散散的人三三两两地围聚着,直到路杳杳来了,这才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杳杳。”路寻义见人来了,快步上前几步。“正打算派人来寻你。”

“殿下,娘娘。”云守道一张笑脸说不出的如沐春风,站在路寻义身后行礼请安。

温归远点头:“起来吧,卫风的事情都听说了,多亏了云太守。”

“不敢不敢,能为殿下路相办事,乃是下官的福气。”他彬彬有礼地说着。

“云太守哪里的话,我这小女自幼娇惯得很,对那侍卫喜欢得很,我这才派人大张旗鼓地派人寻找,此事还多亏了你的搭救呢。”路寻义接过他的话,慢条斯理地说道,双手笼着,笑说道,“既然杳杳回来了,不如随我去喝杯酒,天寒地冻,也好暖暖身子。”

“自然自然,那是下官的荣幸。”云守道脸上一喜,连连说道。

路寻义带走云守道之前对着温归远点点头。

“把无关人员清一下,其余人都安置在抱厦里。”他对着旭阳吩咐道。

旭阳抱拳领命退下。

“去吧。”温归远拍拍她的手,笑说着。

路杳杳站在紧闭的大门前,突然生出了一点犹豫,倒是一旁看着的江月楼替她开了门。

“受了一些伤,不能久聊,你如今也要注意身子。”

他细声嘱咐着。

那扇大门被推开,迎面而来的暖气,烘得路杳杳不由迷上眼,帷帐顺着北风微微扬起,屋内床榻上的人都模糊起来。

她自朦胧中回神,思绪缥缈地踏入屋内。

“姑娘。”沙哑却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路杳杳抬眸,只看到床上半坐着一个浑身裹满白布的人,一月不见,原本就消瘦的脸颊越发凹陷下去,只是露出的那双深色眼眸,越发明亮清晰。

是卫风。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卫风边上,看着他布条上渗出的几丝血迹,渗出碰了碰:“疼吗?”

“不疼。”

卫风只是盯着那张许久未见的熟悉脸颊,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小声说道。

“真是是你吗?”

“是我。”

“我以为你不见了。”路杳杳摸到真实的皮肤,这才低声说道,“就像娘一样,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就像哥哥一样,骑着马再也不回来了,就像好多好多人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了。”

卫风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沉默着,心底却是泛出心疼之色。

“我是姑娘的卫风,会保护姑娘一辈子的。”

路杳杳一愣,想起那日雪山之上,质问卫风的话。

——你是我的卫风,还是哥哥的卫风。

他现在活着回来告诉她答案了。

路杳杳看着他遍体鳞伤的模样,心里却丝毫没有欣喜之意,只觉得难受委屈,还夹杂着姗姗来迟的欣喜。

一滴接着一滴的滚烫泪水落在卫风的手背上。

卫风一惊,还未说话,就看到路杳杳突然抱着他大哭起来。

他手足无措地伸着手,却是迟迟不敢落在她颤抖的肩膀上。

“你说话要算数。”她哽咽的声音在沉默屋内响起。

卫风低眉,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轻轻嗯了一声。

那双手第一次落在她的瘦弱的肩膀上。

—— ——

“你吃卫风的醋。”江月楼和温归远多年好友,自然也能看透他平静面容下的醋海翻腾。

耳边是路杳杳的哭声,明明只能隐隐约约听得见的小声,却听的人莫名心酸。

温归远无奈苦笑着:“杳杳很在意他。”

“我也吃醋。”江月楼沉默片刻说道,“她一向念旧,对谁好那是记一辈子的事情。”

“连我也排不到卫风前面。”

温归远听着他失落的声音,不由扭头看他。

“因为卫风陪了她整整十三年。”江月楼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无奈说道,“我送他给杳杳的那日也是过年那日。”

“再也没有人陪过她这么久了。”他看着温归远笑说着,“娘没有机会,我也没有,路寻义更不行,好像所有人到最后都会离她而去。”

“她一路长大,到如今只剩下一个卫风了。”

“不会有人和卫风一样了。”

“从三岁到十六岁,是她的影子,是她的长剑,是她回首就可以看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