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第3/4页)

江月楼喘着粗气,额间冒出冷汗,浑身紧绷如拉到极致的弦,在鹤鸣,在颤抖。

明州奉化长史犹豫片刻,这才上前抱拳说道:“得罪了。”

“不要不要。”叶甄大声喊着,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江月楼的手,“郎君烧得厉害,不能移动。”

路杳杳的视线露在他身上,森冷无情,带着冬日寒气:“叶老这次为何随我出长安。”

叶甄突然沉默,眼神闪躲。

她了然地笑了笑,冰冷而随意:“既然舍不得,那你便和他一起吧。”

“至于你们。”她的视线从李卫身上,最后落在绿腰卫风低垂的头颅前,“路家不养不忠不义之人,你们,都走吧。”

卫风倏地抬起头来,那双一向寡言冷漠的脸上难得失态地看着路杳杳,嘴唇微动,搭在长剑上的手指肉眼可见地在颤抖。

“娘娘。”绿腰膝行到她面前,泪流满面,连连磕头请罪。

“娘娘如何罚都行,但不要赶奴婢走。”

路杳杳看着痛哭流涕的绿腰,最后和卫风无言的视线相对,这个陪了她十六年的少年,从小时候张这手保护她走路,到现在只是沉默地抱剑跟在她身后。

然后她看到卫风嘴角微动。

那时她听了十六年的话,哪怕没有声音,脑海中下意识地反应出来。

——姑娘。

可他却还是违背了诺言,还是没有保护好她。

路杳杳心中早已没了知觉,却还是不由抽动一下,只是在冷淡收回视线时,低眸看到腰间的墨绿色的平安翡翠,嘲讽一笑,伸手拿下,扔到卫风手边,最后默然地转身离开。

卫风浑身一僵,牙齿打颤,看着那块跌落在手边的玉佩。

“是我一人之错,娘娘不要……”江月楼不忍,出声劝道。

却见路杳杳突然转身,目光中升腾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气,怒视着面前孱弱不堪的人,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可怜心疼他们,那我呢。”

——你可怜他们的痛苦,却为何绝口不提我的。

——你为他们求情,为何让我这么痛苦。

她死死看着江月楼逐渐陷入沉默的表情,长久沉默之后,突然冷笑一声。

“我忘了,你才不是路远道。”

“他已经,死了。”

她平静说道。

卫风看着那叫雪白的大氅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而披风的主人却不肯在他身上再多看一眼。

那双从不曾离开长剑的手无力地搭在剑上,那一瞬间再也听不见所有人的声音,只有路杳杳快速离开的脚步声。

——他再也没有这样疼过。

路杳杳站在客栈门口,大雪纷纷而下,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头顶两盏摇摇欲坠的红灯,在地面上晕开两朵光亮,来时的足迹早已没了一点踪迹。

明州奉化长史清宴宛若抓着一个烫手山芋,满心挣扎,手中抓着浑身滚烫的江月楼,视线却是不敢在他脸上停留一刻。

“……如何处置。”这事复杂的让一个身高八尺的壮汉难得含含糊糊地问着。

死了八年的路家大郎君竟然还活着,这让他一时间如闻雷惊,心乱如麻。

“马车。”她低头看着自己被冻得通红的手指,低声说道。

清宴松了一口气,生怕娘娘一时兴起,让人走路回去。

江月楼这个身体大概走几步就没了。

“请吧。”清宴故作镇定地把人请到马车边上。

江月楼上马车时,扭头看向台阶上的人。

漫天大雪落在她乌黑的秀发上,洁白的大氅和大雪融为一体,跳动的火光照得她脸色冰冷如寒冰一般冰冷,眼尾眉梢都陌生得不再是往日的模样。

有个侍卫为她打了伞,她下意识侧首看去,可又很快收回视线。

“走吧,不要让娘娘生气了。”清宴见人没动,心中一慌,连忙劝着。

“清长史说得对。”江月楼微微一笑道谢着,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是一辆没人做过的马车。

他刚刚坐下,心中一动,马上便看了出来。

“刚才保护娘娘骑马的侍卫呢。”清宴站在马车外,转似无意地说道,“还不把娘娘的马牵来。”

“今夜雪大,仔细一些。”

一行人正打算离开,就看到黑暗中有人涉雪而来。

“听闻娘娘遇刺,从明州调了人来。”水千森自黑暗中匆匆而来,马还未挺稳,就跳下马,一脸急色,“下官该死,这是明州长史,定当把犯人绳之以法。”

路杳杳敛眉,冷淡说道:“多谢太守,犯人已经抓住了。”

水千森的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马车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一点里面的模样。

“这,这,好歹是越州的事……”他搓着手,讪讪说着。

路杳杳猛地扭身,雪白的狐裘在大雪中划开一道锐利的痕迹,带来一阵凌厉的寒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