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是以往沈弃这么说, 林寒见肯定要反驳。

但她想了想,很给面子地退了一步:“我不是想戏耍你。”

沈弃不无讥讽地接话:

“所以装作幻觉在我身边那么久?”

林寒见看看他,很想迅速结束这种背离正事的无意义言语纠缠, 但她难得没有那么不在意,而是拐了个弯,将事实以一种合适的方式在此时道了出来:“那段时间我只在你面前出现。”

“……”

沈弃的怒火猝然被打断了。

他很明显地噎了一下, 眉心皱起, 眼神怀疑而纠结,看得出来他不想轻而易举地被林寒见安抚, 好像他很好哄似的,然而这句话又确实令他生出隐秘的高兴, 最后他只是问, “为何?”

林寒见看他表情不豫, 眸色沉沉,奈何太了解他,知道这幅看上去越像是发怒前兆的表情才越是好哄:“正好,我也不知道答案,不如你来告诉我。”

沈弃的心脏都被这话束缚住了, 他隐隐约约明白了林寒见的意思, 双方都不是蠢人说起话来自然容易,但他并不是很敢信, 谨慎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你是什么意思?”

林寒见沉吟片刻, 审慎地道:“你认为, 我这样的人,出于何种理由, 才要用一个不太高效的方法掩盖本意。”

即便她有合适的理由, 其实不太说得过去, 当时她其实还可以玩间谍流,不必将目光死钉在沈弃身上——她又确实没有欣赏他痛苦姿态的爱好,因而行动都变得不合理。

“因为你的对手很聪明,你的思维开始迟钝了,你并没有拿准心意……”

沈弃的答案在某种意义上一个比一个趋近真相,但他说的并不确定。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轻下去,好像也不怎么想正经说话,目光是熟悉的幽深,带着些许执拗不安的暗沉,纤长微颤的睫毛为其拢下一层浅淡的阴霾;琥珀色的眼眸逐渐在西斜的日光中化开,如蜜糖在高温下融化,反而愈发浓稠不得解。

“难不成,”

沈弃蓦地笑了一声,乏味的,干巴巴的,这声笑没起到应有的作用,无法缓和场面,也无法使他的话听上去只是玩笑,“你喜爱我么?”

从声线到神情、姿态,他整个人僵硬到了极点。

林寒见静了片刻:“大概是。”

沈弃愣了愣,不可思议地反问,语气隐含恼怒与震惊:“什么叫大概?”

“我觉得我和你并不合适。”

林寒见如实道,“我并未同你对我的感情一样,既没有做出那么多事,也似乎没有类似的感触。”

“……但是你却来见我。”

沈弃慢慢地明白了她的意思,面对林寒见,他总是比平时少了些冷静,却还不至于完全失去理智,“你做不到像我这般,可是对你来见我的事辩驳不了,便说,这大概是喜爱,对么?”

林寒见与他相望,没有否认。

她没有回避他的视线。

“哈。”

沈弃感到好笑似的笑了一声,轻巧的音节从他唇间溢出,他点了点头:“你不将这擅自称作为喜爱,于是就将它抛到我面前来,想让我替你做出选择是么?”

他越说越激动,只是表现得不歇斯底里,手指抖了两下便被他藏进衣袖里,语调仍算平缓地讲述着,眼圈却红了,比起勃然大怒,更像是受了委屈:“你想看看,我能不能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喜爱,为了这点施舍就欢欣鼓舞地同你皆大欢喜。不论我接受与否,实则对你也无甚妨碍,因为你并没有诸般挣扎,你大约都不会感到难过……我做错事,赎罪,挽回,任我做什么,是我甘愿;但你因此认为我可以随意施为,不论什么都会仰首承受,可是将我轻蔑进了尘土间。”

“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可与你相配?”

“我没有那样看待你……”

林寒见有点无奈,可是面对这样的沈弃,她没办法视而不见,至少沈弃前半段说对了,后面的发散部分她就算是没有爱过人也知道有问题,“最开始只是为了告诉你,我不是在戏耍你。只是来见你,这不能称作是与你相配的喜爱,但你问我是否喜爱你的时候,我无法坚决地否认。”

“与其说我认为你不与我相配,是我认为这份感情不能与你的情意相配。”

沈弃的喉结轻滚,只觉得嗓间干哑,说不出半个字。他擅做恶意揣测,行绝境险招,送到面前来的坦白与偏爱,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她说她这份感情不能与他的情意相配。

什么意思?

她动心了,她真的开始喜爱他了?

林寒见便顺势说完了后半句话:

“因而你也不必在意,这只是我表明自己并不轻蔑戏耍你的解释。”

沈弃还是不说话。

林寒见斟酌一番,道:“我们现在可以说王座的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