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第2/2页)

林寒见早就想清楚,她可以从上帝视角明白沈弃从人设出发而来的行为与思维,但不代表她要理解并原谅,所以她在当时的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搞回去了。

事情早该结束,唯独的错漏,是沈弃对她超出程度的喜爱。

从沈弃这个人本身出发,他对外来者的警惕,在被冒犯瞬间迸发出的一瞬杀意,然后又从理智场面压制住。这一切都合情合理,但他能爱别人超过对自己的珍惜,就是最大的不合理,是人物设定的偏离和崩坏。

林寒见此刻看着沈弃,就像在看一个全新的人,一个她以为已经足够熟悉了解,却“变异”了的人。

她抿了抿唇,缓缓地将手从沈弃手中抽出来:

“我不应。”

他的手又冰冷又僵硬,根本使不上多大的力气,方才那一下大约耗尽了他的储备,他手指条件反射地追去,还是没能留住林寒见。

眼中的光彩悄然暗淡,归于死寂。

“我不需要你断腿剜心,这对我——”

根本没有用处。

林寒见险些将话脱口而出,惊觉话中戾气太重,才知道她也是生气的。

她暂时没有心神去深究自己为何生气。

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你即便这样做了,我也……不会因此改变对你的原有态度。”

沈弃补偿与否,对林寒见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这件事在她这里早就已经烟消云散的过去了。

“我不恨你,沈弃。”

林寒见一时间连说话的语气轻重都拿捏不好,她将心底的话依次说出来,连修饰和技巧都没有用上,“我一点儿也不恨你,不怨你,你不需要为了过往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她看见沈弃低垂的眉目间氤氲着过于沉静的死气,他完全静止在她的话中。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想听什么。”

林寒见别开视线,默了默,在非真心的情况下,反而技巧自如地随着语句完美地作用了。

她的声调在瞬间柔和多情了起来,“沈弃,你若连欺骗都肯要,我也愿意同你虚情假意一场。”

林寒见眨眼间收起了这份虚伪,蹙着眉道:“你看,这样你轻易就能分辨出来的矫揉造作,并不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她不再从沈弃本身的感情角度劝说,而从虚与委蛇的假意不值得人付出来劝说。

对座的沈弃紧闭双目,眼睫如濒死的蝶,脆弱破碎地依在他泛红的眼间:

“……可是你连这个也不给我。”

他的语气既低且轻,仅一句都未带上控诉的话语,便透出无边无际的委屈来。

“哪里不值得了?”

沈弃不愿再睁眼,眼角渗出的液体再次打湿了他的眼睫,如履薄冰的话就在耳畔,“难道我不知,你当初在我身边时不曾有多少真心。数年相处,我纵然知道这点,何曾有过不甘愿?我自知晓我已陷入你的虚情假意,却从不制止,你该明白……我从始至终只是要你。”

他是合格的商人。

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要留住并非真心的林寒见,就该付出荣华钱财、教导保护,他会做得很好。那么多年,他都那样一步步盘算着过来了,他根本就没有奢求过林寒见爱上他。

林寒见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大骇。

便听沈弃继续有条不紊地缓缓说着,嗓音镇定却如毁坏了的物件,仅仅是机械性地运作:

“你若肯骗我,等我死了,翙阁的一切都是你的。你为人聪明谨慎,还是受限于身后势力,几次被我得手、或被制于他人。假使你能驱使翙阁,兼智谋与权势,当世无人可再动你,你想做什么尽可以去做。”

“只要你守我几年,看着我死了,我不约束你做任何事,你也不用遵循我的意愿做什么。”

“待我死后,你不必面对我这疯子,也不必面对其他人,只管找你……愿意相与的人去。”

林寒见终于敢说沈弃确实变异,确实不正常了。

他本来就和寻常人不一样。

如今更甚。

沈弃停了停,想起什么,平静地补充:“你要是骗得不耐烦了,不必像对陆折予那样和我分离,更不必说清,给我喂些千日醉就是了。”

千日醉毒性尤其强,发作又快,喝下去就是死。

“要么,你实在接受不了我,什么说法好处都无法令你动心,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沈弃眼底暗色弥漫,吞噬了所有的情绪,余下一滩不起波澜的死水,“我没有带暗卫,院中的人都已经退了出去。你来时没有闹出动静,杀了我后只需易容暂且遮掩,再祸水东引到大臣被暗杀的事上,我的死就和你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