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2/2页)

还好没有。

林寒见安心了些,紧接着就感觉到指节中吞吐的热气,以及柔软的湿濡似有若无的触碰着她的掌心。

像是新生的幼崽在试探着触碰,带来一阵不可避免的痒意。

林寒见飞快地收回了手。

沈弃满面潮红,原本润泽细嫩的嘴唇因为高热而失去水分,如生机勃勃的花遭受打击后迅速枯萎的败象,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心中生出或多或少的类似惋惜的情绪。

仅以欣赏的眼光来看,沈弃的脸与他的脑子可以放在同样优越的水准上。

美人举止坐卧,蹙眉狼狈都是美。

林寒见望着沈弃这副孱弱无力的模样,意外发现对他的情绪竟然不那么针锋相对,伴随着误会的解开乘风远去了。

“不……”

沈弃嘴里吐出的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的片段式跳跃字句,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见……你……”

随着不规律单字的吐出,沈弃的神色愈发焦躁,像是陷入了难以挣脱的泥沼中,面容上浮现出几缕哀戚的情绪。

林寒见咸鱼瘫在他身边,不怎么想动,越看他情况越不对——牙齿已经自发地咬住了下嘴唇,动作粗暴又惊慌,眼看着嘴唇快要被咬破。

她犹豫地伸出手,在沈弃的做肩胛骨略下方处拍了拍:“……喂,你没事吧?”

想了想,很有始有终地又加了句称呼:

“阁主?”

沈弃这次就没那么好打发了,大概是被噩梦魇住了,痛苦与惧怕的情绪交织在他脸上。饶是林寒见都没见过他此等表现,一时惊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发了高热,看见了什么可怕的幻觉。

沈弃的梦魇还没有结束,说起了糊涂话:“爹、爹——”

林寒见注意到他的手不安分地动着,似乎是想抓住什么,她默默地扯出一截自己的裙摆递过去。

然后,就被沈弃逮住了手。

林寒见:“……”

我有理由怀疑这家伙是假晕,而且我还有证据。

奇怪的是,沈弃在抓住她的手之后,那份不安就逐渐平息下来,嘴里的细碎呓语跟着全部消失。

这类情况在先前出现了几次,不过林寒见都没有注意到。

因此,林寒见联系前后,觉得沈弃可能是在大脑不清楚的情况下,把她当爹了。

这就很有意思了。

林寒见恶向胆边生,眉梢挑了挑,手指在沈弃掌中动了一下,换来他急切地挽留。

她笑眯眯地慈爱道:“乖崽。”

“……”

睡梦中的沈弃对此一无所知。

沈弃看见的景象不符常理,大脑紊乱的情况下只凭潜意识的恐惧胡乱做梦,致使他看见了林寒见和父亲出现在了同一个场景中:父亲要杀了林寒见。

他已成长为比父亲逝世时更优秀的模样,在梦境中却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父亲的人手将他们围住,他的人不敌,父亲让他交出林寒见,否则会将他关到刑室里去。

“这个女子对你的影响太深,你得杀了她。”

父亲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下不了手,就由我来杀了她。”

沈弃将林寒见推开,却连碰都碰不到她的手:“寒见,快跑!”

林寒见没动。

她只是目光失望地望着他,轻轻地问:“你不能保护我吗?”

沈弃启唇。

林寒见直接移开了目光,语气低落无比:“对,你本来就下了追捕令要抓我,你才不会保护我。你巴不得想除掉我,令我不能再影响你,对么?”

不是。

不是这样的。

沈弃说不出来,眼前划过刀光剑影,冲着林寒见而去,他焦灼万分,只能再次以身去挡。就在这时,他突然能够抓住林寒见的手了,那种无实感的空落感被她掌心的温度瞬间消融,他抱着林寒见躲开了父亲的追杀。

……

天将擦黑。

沈弃的眼睫颤了颤,是将要醒来的动静。

这惊动了闭目养神的林寒见,她本就没有真的睡着,不过是静止着休养生息。

沈弃睁开眼,便见到了林寒见。

她身后是天际间的最后一抹余晖,将她的轮廓清晰勾勒,完整地映在他眼中。

沈弃恍惚地望着她,如在梦中,他终究抢下了林寒见,将她护住了。

他仍带着绯色的眉眼无声地弯起,露出一个纯粹又安心的笑。

林寒见看过他那么多种笑容,或嘲讽或笃定,或不怀好意或真心高兴,没有一种像眼前这个笑容般,轻而易举地扣住了她的视线,揉合了孩童的纯真与全身心的信赖喜悦,在她心弦上猝然拨动了短促的音节。

令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