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2/2页)

林寒见终于发现他这个令人意外的软肋了,开始拿自己当筹码。

沈弃仍是坐在一片漆黑的屋内,待得久了,眼睛便适应了,但写字还远远不够。

他不过是找了件事让自己做罢了。

看守的人等了片刻,总算等到屋内传来回应:

“……知道了。”

沈弃的声音难听得像是伤了嗓子,哑然晦涩。

算算时间,沈弃在屋内呆得并不算很长,成年后他就没有再依靠过这等方式迫使自己进入放松状态。

他从来不将身处漩涡混乱的状态看作是压力和考验,那是他生存的常态。

现在的沈弃,几乎是在怀疑自身,又用难以理解的诧异目光打量着他对林寒见的感情。

他首次觉得自己并不能真正地把握该有的一切。

沈弃起身,步伐踉跄了一下。

丁元施被他送回了翙阁本部,丁元施一离开,没有人敢来随便触沈弃的霉头。

沈弃既没有进食,也没有喝水。

他枯坐良久,唯一的进展,是平复了林寒见那句话带来的影响。然后陷入长久的虚无中,单纯地在放空。

他撤去了房中遮盖光线的物体,眼睛有短暂的不适应,回身便看见染着墨迹的纸张上,不大连贯地写着“林寒见”三个字。

真丑。

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写过最丑的三个字了。

沈弃梳洗整理了一番,才去见林寒见,路上他的步伐没有任何异常,同往常一样从容不迫、安然闲适。但越临近东院,他的速度就越慢。

直到站定在林寒见门前,他的步伐完全停止。

我真的要把我最大的命门就此交托出去么?

像陆折予一样,在明知道可能会被对方利用、对方压根不爱自己的情况下,还要因为奢求那一点卑微的怜悯,期盼她会因此停下脚步么?

沈弃想。

沈弃静静地站着,偏浅色的瞳仁总容易让人联想起沉淀多年的琥珀,他全身上下与林寒见在外貌上最共通的便是这双眼睛。

此刻,他双眸之中满载不可涉及的风暴,倒映出他内心激荡的冰山一角。

不行。

我不要让她看到我卑微乞求的模样,我不要将死穴彻底交托在她掌心,从此毫无反抗之力。

沈弃眼睫轻扇,再抬眸时,双眼清透明亮,一如既往地冷静洞察,掩盖着下方深不见底的深渊。

他敲响了房门。

“进。”

林寒见早就感觉到沈弃就在门外,她也在等,等这人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敲门,他又在计算思量着什么。

沈弃步伐沉稳地走进来,视线落到林寒见手边的碗中。

药只剩余温,基本没动过。

“你不必拿此做筹码。”

沈弃慢慢地说着,并非为了其他,而是他嗓子刚恢复没多久,论虚弱他其实不输于林寒见,“把药喝了,我们谈一谈。”

“?”

林寒见不知道沈弃为什么会把一碗药和“筹码”挂钩,她压根不知道沈弃理解了什么。

于是,她没动。

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拒绝。

沈弃的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很简单的动作,让他借以缓冲,将心中的怒意压了下去。

——林寒见简直像在试探他的底线,想知道他究竟还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当初,大约也是这么对待陆折予的。

陆折予显然妥协了。

所以陆折予往后做的一切,对林寒见的纵容几乎是无下限,他现在甚至已经在清扫陆家内部,就等着将林寒见安然无恙地接进去。

沈弃维持着规律的呼吸,想起林寒见曾被自己手把手地教着写字,可她又丝毫没有忘记陆折予的教导。

她能同时写出那两种字。

这样无法取舍、并非非谁不可的人,不值得留恋,更不值得花巨大的代价、以全部的自身为赌,去留住她。

沈弃的目光凝在药碗上,又轻巧地收回:“既然你不喝,那我们便直接一些。”

林寒见抬眸,对沈弃的这种态度最为熟悉,他与人谈生意时会无形带有一种压迫的威慑气场,然而愈是这样,神色间愈是和善可亲。

她眼神微变,嘴角却弯起:“请说。”

沈弃的唇边自然地弯出一点弧度,可惜无外人在场,没人能告诉他们二人,此刻他们的表情神韵有多么相像。

沈弃长睫轻扇,字句清晰道:“陆折予以寻找未婚妻之名向我要回你,你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