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终章

“呵呵……哈哈…… ”

一阵阵笑声回荡在没有一丝光恋的墓室,这笑声像用刮刀从嗓子里刮出来的,像是从九幽深处挣扎着钻出来的,更像是从人心底最疼痛最阴暗的地方爬出来。

“哈哈哈……”浓稠欲滴的黑雾在缓缓流动,笑声的中心像有一个漩涡,疯狂地吸收着雾气,黑雾恐后地奔涌过去,那些多如群蝇的恶魇也像陷入一场狂欢之中,叽叽乱叫着向旋涡的中心飞奔而去。

黑雾退却,墓室昏惨惨在光终于重见天日,阴森的壁画、颛顼巨大的棺椁渐渐现出一点轮廓。

班顾看不到这些,他只是机械地转过身,看黑雾涌向的地方隐隐约约的人形,就在他脚边一米不到的地方,一个快要被浓雾侵吞的人形。

“哈哈……哈……”人形不断地发出嘶哑聒噪的笑声。

每笑一声,班顾的绝望就多一分,他用指尖在自己的脸上轻轻触摸了一下,摸到红得刺目的鲜血。

浓雾中狂笑的人形露出了眉目,明明是陆城的五官,可却像用笔再重重地补上了一层颜色,黑得化不开的眉,眸色如同永夜,皮肤苍白如雪,嘴唇一抹凄艳的鲜红。

一滴眼泪迅速在班顾的眼角凝结。

“呵……”“陆城”轻笑一声,深深地看了眼班顾,慢慢直起身,他的心口插着一根断骨,这根骨头漆黑污浊,散发诡异的恶臭。

他们以为没了一条胳膊死得透透的于涛声跪在一边,像是狂喜又像惊惧又像是承受着什么世大的痛苦,他完好的那只手,拿着断骨刺入陆城心口的那只手,跟被硫酸泡过一般,飞快在融化消解。

后知后觉般,于涛声痛喊一声,胸口剧烈地起伏:“阿莘,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你有救了……哈哈,我有回报,我有回报……”

太吵了。班顾想,他现在不想听到这些嘈杂声。一扬手,阴气风刃似地飞出去,于涛声吭都没吭一声,尸首分离躺在了地上。

“呵呵……”“陆城”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万分愉悦的事,“做得好。”然后他伸出白得诡异的手,将胸口那支断骨,整个插进了自己的心脏,边呻、吟了一声,边露出奇异的笑。

班顾的指尖狠狠地抖动了一下,心脏跟着狠狠地跳动了一下,牵出足以将他逼疯的疼痛,长了心脏,原来能这么痛。

千辛万苦赶来,终还是迟了一步的祝宵眼看情势不对,慌忙出声:“小白骨,冷静一点,陆城还有救,你不能失去理智,他只是暂时被仙骨占据身体。”

仙骨也好,于莘也好,他们的目标一直是陆城。于家千年来一直在追踪着陆城的踪迹,于莘想要的不是班顾的心脏,而是陆城的心头血,他不但想解掉诅咒,活得像一个健康的人,还想真正得到长生。

班顾听不见祝宵的声音,这些对他并不重要,他只觉得不公,只觉得怨恨,只觉得这世界欠他太多太多。

他什么都没有,唯有的就是陆城。

他什么都不想要,唯想要的也是陆城。

但偏偏,就要把陆城从他身边夺走。

“为什么要用这种陌生的目光看着我?”“陆城”走近班顾,残余的黑雾在他身上拢成一件黑袍,疯长的黑发随着幽怨与死气飞扬,他轻声盅惑,“班顾,陆城是我的一部分,我也是陆城的一部分,我们没有任何不同。你与我相爱,要与我永生永世,看,这世界很污浊,我们一起净化它,天道给你权利,就是让你替□□道、大开杀戒。等把那些人杀光了,我们就回到你地宫,我……会陪你长眠。 ”

班顾的眼睛机械地动了一下,目光聚集到“陆城”的脸上。

“陆城”在他耳边呼出一口气:“ 我想起来了,那是因为你忘了我和你之间的约定。”

班顾瞳仁微缩,“陆城”倏忽出现在他身后,将他扣进怀里,他身上在地底浸染万年的怨气,阴冷透骨,班顾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关节都结上冰霜,温润的双眼迅速结上一层薄冰,

一片霜白中,他总算记起前尘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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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的碧空下,一个少年坐在水边横生的枝丫上,他的手中拿着一根鹤骨笛,放在唇边努力想吹出曲调,可惜,鹤骨笛只发出如泣如诉的哀鸣声。

一天又一天,连水中的游鱼、飞鸟都熟悉了少年的到来,他却还是没能吹出一支曲子。直至有一日,残阳泼墨般染红西天又渐渐暗下去,水面起了一层薄纱般的白雾。少年听到一支无比动听的曲子,如群鹤飞在雪野苍松间,嬉戏、追逐、徘徊、双飞。

他看到水畔坐那吹骨笛的神子,他有苍山一样的容颜,染着山间白雪的眉目,他抬起的眸眸中有他的倒影,温和而又柔软。

他教他音律,教他编篓捕鱼,教他识别草药治病,让他倾听天地间的声音,雷声、雨气、雾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