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熏衣(第2/3页)

李景烨沉吟片刻,转过身来,道:“朕明日便下旨,让御史台再派人往幽州去一趟,与巡按幽州的监察御史一同再好好查一查——尤其要替朕看看六郎的动向。”

“此事尚无端倪,臣以为宜暗查,以免打草惊蛇。”

这样的事讲究不动声色,先发制人,若大张旗鼓去查,反而是给了对方机会,一不小心便会让事情闹大,再难收拾。

然而李景烨只沉思片刻,便摇头否定:“朕是天子,要查案便查,即便查不出什么来,也好给他们一个教训。好了,朕意已决,你先下去吧——这几日,不论宫中还是京城的防务,务必抓紧些。”

裴济不再多言,点头应下后,便其身行礼,退出殿外。

走在已静下来的宫道上,他望着虚空的黑夜,只觉得心中一阵茫然。

如今,陛下召他来议事,再也不是像从前那般询问看法了,只不过是将他当作个能倾诉的对象罢了,他们两人的看法,分明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条忠臣的道路,他到底还能走多远呢?

……

早已过了宵禁的时候,长安城中的街道上却一下多了不少宽敞的马车。

丹凤门外,宗亲、朝臣、使臣们正源源不断地四散离开,各回住处。照例,今日他们本该在宫中畅饮达旦,到明日坊门开时,再行离宫,谁知忽然出了那样的事,无奈之下只好提早离开。

幸好萧冲早已令金吾卫通知下去,各处巡逻和看守坊门的武侯们都已准备好了。

萧龄甫闭目坐在马车中,听着跟随而来的王淳压低声说话。

“……大相公放心,事情都安排好了,到时绝对会照大相公的意思招认。”

按先前的谋划,舞阳公主的事除了要让陛下下定决心立皇长子为嗣外,还能借刀杀人,将朝中异己铲除,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裴琰。

杜衡门下的人多刚正而不知变通,尤认死理,他所做的,不过是让王淳以裴琰的笔迹写了一封不过数十字的书信,连名也未署,只匿名送入其中一人的手中,半点不留痕迹。

若不出意外,定会引起陛下的猜疑。

萧龄甫点点头:“若没人提,也不必着急,陛下心细,定会寻到端倪。如此,反更好些。”

王淳暗暗记在心里,又想起别的,眼中不由闪过隐忧:“大相公,事涉睿王,若若他们当真与睿王私下有勾连,那咱们——”

萧龄甫不以为意:“无妨,无论是否与睿王有勾连,都与咱们无关。睿王和公主两个都是从小被众星捧月地供着长大的,心思单纯,无甚城府,兴不起什么大浪来。”

这两个皇子天孙,一个为了个女人便负气出走,一个因兄妹不和便意气行事,做事更是漏洞百出,此二人根本成不了大事,不值一提。

……

承欢殿里,丽质将书信写完封好,仔细压在枕下,这才起身往浴房中去沐浴。

大约是因宴上不留神,多饮了几杯酒,她躺在浴桶中时,被热气熏得有些头晕,扶着桶沿许久,才慢慢恢复。

身子沉入温热的浴水中,将她先前的紧绷与僵硬涤走。

春月替她将绾在头上的发放下,细细梳理后又冲水洗净擦干,便退出去,留她一人在浴房中再待一会儿。

她半跪坐在浴桶中,脑袋枕在桶沿,半阖着眼假寐,却忽然听见身后的窗轻轻响动。

背后的热气被冲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秋日的微凉。她慌忙睁眼回头,却猛然对上一双幽深漆黑的眼眸。

不知何时,裴济竟悄悄进了浴房中来,正直勾勾望着浴桶中的她。

丽质竟被他看得有些面红,忍不住轻咬下唇,一手搭在桶沿上,将身子不动声色地往下沉了沉,问:“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裴济的目光从她的肌肤间悄悄滑过,目光又黯了几分,喉结也跟着无声地上下滚动。

“我方才过来,见你不在寝殿,便往这边来了,谁知你竟没将窗关严。”

他的嗓音格外低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听得丽质莫名软了半边身子。

她咬着唇回想片刻,这才想起自己饮酒后嫌热,沐浴前便特意将窗推开一角透气。

“那窗对着树丛高墙的,本就是为了沐浴时能开的,谁知你会从那儿进来……”

杏眼中波光流转,与他的视线轻轻触碰,又飞快移开,引得裴济心底一阵轻颤酥麻。

他咬了咬牙关,捏紧双拳,忍住走上前的冲动,勉力别开眼,哑声道:“是我鲁莽了,我先出去。”

他略顿了片刻,没立刻等来她的回应,便果真转身要走。

“三郎。”丽质出声唤他,整个身子在浴桶中转了个过去,完全对着他的方向,两条小臂交叠搁在桶沿,将下巴轻轻枕在小臂上,“你别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