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对于任何一位渴求真理的科学家而言, 威廉三世无疑是他们梦寐已久的赞助者——话少,钱多,从不搞宗教迫害的那一套。

亦或是说, 那些跟威廉三世打交道的人们都感受不到他对宗教的偏爱。虽然在名义上, 他是英格兰教会之首, 信仰的捍卫者, 上帝在人间的代言人, 但是除了例常祷告和在公共场合里的宗教仪式, 不管是理查德.克伦威尔还是胡安娜王后,都看不见威廉三世阅读宗教典籍或是默默祈祷的身影。

这让他们感到疑惑的同时, 也不得不竭尽全力地替威廉三世掩盖这一异常。

毕竟国王的不虔诚很有可能引发内乱,或是成为别国攻击英格兰的正当理由。

不过从旁人的安危与国家发展的角度来看, 这也不是一件彻彻底底的坏事。

“无痛手术?”威廉三世在询问塞尔维特研究进度时, 居然听见一个相当现代化的名词,于是饶有兴趣道:“你打算怎么完成无痛手术?”

毕竟在十九世纪以前, 外科手术与其说是一场拯救生命的神圣行为,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一些上流人士的猎奇心理,而在肮脏的舞台上所进行的公开表演。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 十九世纪以前的外科医生大都是理发师的副业,并且在白袍上所沾染的鲜血越多,越能证明这个“外科医生”技艺精湛, 值得信任。

威廉三世想象不出到底是哪位逻辑鬼才,能够将出血量的多少, 与外科医生的技艺纯熟度划上等号。

毕竟古希腊时期的人们都能明白出血量太多就会死的道理,没想到过了一千多年, 站在巨人肩膀上人们还能得出如此匪夷所思的结论。

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塞尔维特算是少数不受限于外科医生天生就是给传统医师打下手的, 或是“外科医生=屠夫”这一刻板印象的改革者。

对于他而言, 如果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或是迷惘的精神,那么外科医生甚至能比在意大利学校里,阅读盖伦或是亚里士多德著作的传统医生更为高贵。

“说说看,你打算怎么给受伤的军人进行无痛手术。”威廉三世放下手里的文件,让理查德.克伦威尔给塞尔维特搬来一张椅子。

“需要给你倒点咖啡吗?”威廉三世打量着塞尔维特的黑眼圈,猜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虽然在威廉三世这儿,被罗马教廷和日内瓦追杀的塞尔维特能以“米歇尔先生”的假身份进行私密研究,但是出于英格兰的外交考量,威廉三世也不可能经常召见塞尔维特。而后者对于自己身份之敏感也是心里有数,所以为表忠诚得化作肝帝……只求威廉三世能在他死后,将那些珍贵的,凝聚他无数心血的著作,保留在皇家档案里。

“比起从美洲运来刷锅水,我更想来一杯加莱的葡萄酒。”塞尔维特舔了舔嘴唇,补充道:“加点肉桂和从奥斯曼帝国运来的香料。毕竟只有在您这儿,我才能尝到奢侈的味道。”

威廉三世冲着理查德.克伦威尔摆了摆手,让他将塞尔维特的要求安排下去。

“事实上,这杯来自美洲的刷锅水远比奥斯曼帝国的香料还要昂贵。”威廉三世在塞尔维特享受酒水时突然插刀道:“美洲的可可在阿兹特克人那儿,可是比黄金还要珍贵。”

哪怕是威廉三世,也无法确保自己能在十六世纪里,实现咖啡自由。

“管他的,反正我也喝不惯这东西。”塞尔维特在灌下一杯“香气四溢”的葡萄酒后,十分粗俗地擦了擦嘴,然后才跟威廉三世解释起无痛手术的发明过程。

“按照您的要求,我在奥斯曼帝国的‘山药酒’和阿兹特克人用来麻痹祭品的‘亚乌特利’的基础上,提炼了一种新型麻醉剂。”塞尔维特也带来了用于展示的样品,只见不大的玻璃器皿中,看不清颜色的液体撒发出诡异的光芒。

威廉三世知道现在最常用的麻醉剂就是YA片,不过因为药效和提料工艺的缘故,只有轻微的镇痛作用,并且服用不当还易危及生命。

毕竟奥地利的玛格丽特,也就是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女儿,尼德兰的第一位女总督兼查理五世的顾问,就是因为服用YA片过量,而死在截肢手术的前一天晚上。

塞尔维特在威廉三世的命令下,一直都在寻找能代替YA片的麻醉剂,最好是那种成本不高,能在外科手术里被广泛运用麻醉剂。

同时也要确保工艺和材料的隐蔽性,避免有人为此牟利或是用来控制他人。

“你在动物或是真人身上试验过这一药剂吗?”威廉三世没有扭开新型麻醉剂的玻璃瓶,毕竟他惜命,所以从来不碰自己并不了解的东西。

塞尔维特很想告诉威廉三世,其实在里士满公爵和玛丽.斯图亚特的圆房之夜里,就用上了这一新型麻醉剂。不过考虑到国王应该不会喜欢这一消息,所以塞尔维特很识趣地回答道:“我在动物和需要截肢的病患身上使用了这一药剂。事实证明,他们只是在手术的过程中感到轻微不适,至于手术后的恢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