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满汉全席在前,不及你心间羹汤一碗(第2/8页)

  我们走很远的路去到乡村诊所义诊,巡查病房时,我留意到一张病床上的病人有点不对,走过去才发现,病人已经死亡,他的嘴唇与鼻子上爬满了苍蝇,可因人手不够非常忙碌的护士却浑然不觉。当地的同事对我说,在这里,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在这里,刚刚出生的小孩都没有名字,父母用出生日“星期几”来暂时叫着,正式的名字要到岁余后才会有,因为很多小孩可能活不到有正式名字的那一天。”

  ……

  她睁开眼,轻轻说:“云深,你相信吗,也许是母女连心,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这些,但是我心里感受得到,我有很强烈的感受。我觉得难过,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就是难过,对生命的脆弱的无能为力的难过。”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云深,朱旧。”她忽然说道。

  “嗯?”

  “你看,我们是有名字的小孩,多珍贵。”她站起来,朝他伸出手,“所以,不要急,我们慢慢来。”

  他看着她,四目相对,他从她的眼睛里,看见鼓励、坚信与期待。他把手放在她手心,借她的力道,慢慢地站起来。

  后来,再多的艰辛与痛苦,他也咬牙忍耐着。

  傅云深朝着门口走来,他拄着一根黑色的拐杖,走得很慢,尽管他身体的平衡能力也不是很好,但他每一步走得稳稳的,坚定的。当他站在朱旧面前时,额上布满了细细的汗,脸色略微苍白,但眼神却是那样明亮,她第一次在他眼底看见发自内心的笑意,有一丝庆幸,有一丝如释重负,他说:“我可以走了,朱旧,我可以了。”

  她上前,张开双臂,将他整个人拥抱住。

  他身体一僵。

  “云深,谢谢你。”她在他耳边轻声说。

  谢谢你坚持,谢谢你没有放弃。

  他缓缓伸手,回拥她。她不知道,该说谢谢的是他,这两个月来,他住在医院里,很多很多个难熬的时刻,都是她在身边鼓励与陪伴。

  但他不想说谢谢,最好的谢意是,他终于熬过来了,他没有辜负她的信任与期待。

  一个月后,海德堡进入初夏,傅云深办理了出院。医生说,他恢复得比他预想中的还好,身体的平衡力锻炼得很好,就算不戴假肢,单脚也可以站立很久。他也适应了假肢,可以走很长一段路了,上下楼梯也不成问题。

  朱旧走进病房,发现傅云深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她便问:“卡琳罗怎么还没来?”

  “哦,她离开了。”

  “离开?”

  “嗯,她回老家去了。”

  “啊,辞职了?我怎么都没有听说。那是不是要找一个新的帮佣?”

  “不用了。她做的菜我也不爱吃,至于清扫什么的,找钟点工来就可以了。”

  “可是,你需要有个人在家里吧。”

  “不是还有你吗,看护小姐!”

  “我又不是时刻在别墅。”

  他站起来,取过拐杖,提起行李走出去,“我自己可以的。”

  她明白,他其实并不喜欢别人把他当作需要时刻照顾的病人。

  她又想起什么,说:“那吃饭怎么办?我可不会做!”

  他侧头看她一眼,说:“我会做。”

  “你会?”她惊讶了。

  “我会。”

  “你真的会?”

  “我们去超市吧,最近的中国超市你知道在哪里吗?”

  “去超市干吗?”

  “买菜,做饭。”

  “啊……”她愣愣的,“现在?”

  “对,就现在。让你安心,没有卡琳罗,我们也不会饿死。”

  超市有点远,出了医院,朱旧想去叫出租车,被傅云深阻止了,“我们步行吧。”

  “有点距离,你可以吗?”

  “应该没问题。”

  “行李给我吧。”她说。

  “不用。”

  他们走了二十分钟,才走到超市,他还是第一次走这么长的路,其间朱旧问他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他说不用。虽然走得缓慢,但他的步伐却迈得很稳,身体挺得笔直,若不是左腿走起路来有一点点僵硬感,半点都看不出来他的腿有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