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3/4页)

“凉城现今已经安定下来,离前线远着呢,我与寄柳最多也就到那里,不会再远了。”傅瑶满口应承下来。

她这些年时常会出门,已经很熟悉,不会像头一次出远门那样事无巨细地什么都带,收拾了一番后,启程北上。

北境不似江南那般富庶,离京越远,便越能觉出其中的差距来。入眼的风景也大为不同。看惯了轻烟细雨的江南,再看这边,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傅瑶一路上留神看着,也会听虞寄柳讲些有关的故事,路上不便动笔墨,她便都暂且记在了心中。

“北境是比不得江南的,你别看这一路苍凉,可若是再往前数几年,见着过燕云兵祸时候的情形,便会觉着如今这样已经极好了。”一行人在客栈歇息,虞寄柳临窗而坐,同傅瑶感慨道,“那时是真惨极了……”

乱世人不及太平犬,这话是半点没错的。

先帝在时,也就是勉强维系着面上的平和,大局摇摇欲坠。边城的日子并不好过,大多数人都要为生计发愁,而等到北狄入侵之时,就都得为性命发愁了。

运气好的仓皇逃难,运气不好的连性命都保不住。

若是能死得干净利落些,都算是解脱了,最可怜的是落到北狄手中的,不知要受多少折辱,生不如死。

可就算是侥幸逃脱的,也并非就能高枕无忧了,虞寄柳至今都记得当年逃难路上的情形,为了一点粮食便能杀人,甚至还有易子而食……那情形,说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虞寄柳提起旧事来,唏嘘不已,傅瑶虽未曾亲眼见过,但单听她讲述,便已经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以像现在这样,已经挺好了,至少不再是满目疮痍,多少能让人看着点希望。”虞寄柳拂开被风吹散的鬓发,摇头道,“前些日子在京中之时,我在戏园子听人议论,说什么‘穷兵黩武,应适可而止’,实在是可笑。”

“远隔千里,北狄的铁蹄踏不到京城的富贵,便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虞寄柳提起此事来,语气中多了些嘲讽,“但凡看过那些落入北狄之手的地界是怎么个情形,便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未曾亲眼见过的人,议论起来也都是轻描淡写的,仿佛丢的不过是空城地皮罢了,可实际上还有那么些百姓日夜煎熬,朝不保夕。

傅瑶抿了抿唇:“他们总是这样。”

她原以为,谢迟做到这般地步,总不该再像先前那般被人非议。可并不是,仍旧有人说他是为了攥紧兵权,指责他行事激进……仿佛就因为那是谢迟,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

但好在到了北境之后,状况就渐渐好了起来。

这是曾经亲历过兵祸的地界,被裴老将军救于水火之中,后又被谢迟接手,庇护数年,得以日益好起来。这里的百姓不论什么阴谋阳谋,离京城太远,就算早前听过有关谢迟的非议,这两年来也都不大信了。

他们提起谢迟的时候,也都是称呼为“谢将军”。

傅瑶初次听着这称呼的时候,怔了下,方才意识到说的是谢迟。

她并未见过谢迟披甲执锐的样子,试着想了想,也很难将穿着朝服、公服,总是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谢迟,与威风堂堂的大将军联系到一处。

一行人走走停停,总算是临近凉城。

天一日日地热起来,凑巧遇着歇脚的茶肆,便停下来稍作歇息,修整一番。

“这茶是凉城的特产,刚入口有些苦涩,可味却是回甘,而且还有清热去火之效。”虞寄柳兴致勃勃地同傅瑶讲解着,又同茶肆这边的人聊了起来,问些凉城的近况。

傅瑶捧着那茶碗,慢慢地喝着,打量着周遭的景色,余光瞥见远处有一队人马飞驰而来,便偏过头看去。

这一路上,傅瑶也见过些将士,但却并没有像眼前这支一样,隔着老远就能让她觉着训练有素,大有势不可挡之态的。

傅瑶撑着下巴,认真地打量着,等到近到能看清领头那人的模样时,直接愣在了那里。

她手中的碗没拿稳,一斜,碗中的茶水立时便溢出些,惹得银翘惊呼了一声,连忙拿帕子来擦拭。

这两三年下来,傅瑶不再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可这事实在是出乎意料,以至于她压根没能反应过来。

先前姜从宁遮遮掩掩地,问她来北边是为了什么?

傅瑶那时答得坦荡,她的确并没什么绮念,也不觉着偌大的北境,自己可能遇到谢迟。

然而她还未到凉城,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遇到了。

谢迟也没料到。

他的眼力很好,立时就注意到了茶肆中的傅瑶,初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心跳却是不可抑制地快了起来,及至近了看清之后,立时就勒了马缰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