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我的容徽(第3/4页)

桑枝的鼻腔很难受,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这山洞就像随时都要崩塌似的,飞沙走石,可桑枝却看见颜霜站在那儿,凝望着长渊,分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似乎有些错愕,“怎么这么快?”

但当她看见熔岩之下那一抹身影在一道黑红气流之间陡然上升,渐渐显现之时,她转念一想,又露出笑容。

“也是,我的徽儿,身体里有着我的传承,魔化自然也不会很慢。”

长渊旁边所有的碎石都滚落了下去,山洞顶端有了越来越大的裂痕,强大的气流铺散出去,草木摧折,四海动荡。

雷声滚滚,劈落下来,好似道道紫色的光。

云层汹涌着从洞顶的裂缝里涌入,汇成混沌的漩涡。

桑枝眼眶里仍然衔着泪珠,但当她看清那一抹玄衣黑发的身影之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眉心有一点朱砂似的印记,令他原本就隽秀如玉的面庞在此刻平添妖冶。

他陡然睁开双眼,漆黑如墨的眼瞳好似荒芜的雪原。

那是桑枝在梦里见过的,他的模样。

“徽儿。”

颜霜满含笑意地唤他。

而他却目光僵冷地盯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件死物一般。

颜霜也毫不在意,“徽儿,你是我魔域的少君,我是你的母亲。”

母亲?

他毫无光彩的双眸里仍旧没有丝毫的波澜,好似一潭再不会有任何波澜兴起的死水一般。

颜霜一伸手,那把千叠雪便已经到了容徽的眼前。

“徽儿,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剑。”

颜霜望着他,“现在,握紧它,”

她转身,看向被绑在那儿的桑枝,唇畔带着恶劣的笑,语气却是十分的温柔,“然后杀了这个凡人。”

跟随着颜霜的视线,容徽的目光落在了桑枝的身上。

那看起来是一个如同蝼蚁般脆弱不堪的凡人。

可身为恶魔,他并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死活,所有的贪欲都被放大,他早已经忘记了曾经的自己该是个什么模样,或许他也懒得去记起。

剑气铮鸣的刹那,桑枝只觉得迎面有风拂过,下一秒她睁眼,就看见容徽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

他望着她时,是那样陌生的目光。

桑枝此刻喉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但她看得清他手中向她悬起的那把剑。

剑锋距离她的胸口已经很近很近。

桑枝想开口唤他,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她越发无助,眼眶里有眼泪一颗颗地掉落下来。

那场梦,或许在这一刻,便要应验了。

无论是桑枝,还是颜霜,在这一刻都是这么想的。

但谁都没有想到,

当容徽那双越发漆黑,似乎透不进一点儿光亮的眸子盯着桑枝那张苍白细嫩的面庞,看着她眼眶里的眼泪一颗颗地掉,

原本他紧握着那把长剑的手却在这一瞬,指节稍松。

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有这样奇怪的情绪。

长剑落地,剑锋深深地嵌进石缝里。

他忽然凑近她,像是在打量什么最脆弱的可怜猎物。

气息稍近,桑枝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脸。

下一刻,他的舌尖忽然舔舐了一下她脸颊的泪痕。

微咸的味道令他皱了一下眉。

颜霜在旁边,一张明艳的面庞上笑意尽失,似乎有些震惊。

而容徽伸手,原本束缚在桑枝身上的铁锁在顷刻间便已经应声断裂,他忽然把她抱进怀里,然后闪身化作流光,消失在颜霜的眼前。

颜霜站在原地,似乎久久无法回神。

她等了这么多年,便是在等今日,但如今,她却觉得自己的计划似乎出了一些纰漏。

这不该是入魔后的容徽该有的样子。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颜霜阴沉着一张脸,始终想不明白。

她或许是忘记了,无论是谁,入魔后便会彻底沦为欲望的化身,从此只听欲望的差遣,不分善恶,一念杀人。

而容徽,却是和那许多的人并不一样。

他从头至尾,贪念欲海,也皆因一人浮沉。

所以他即便入魔,即便他忘却一切记忆,他唯一贪求的,也仅仅只是一个桑枝罢了。

彼时,桑枝满脸泪痕,目光呆滞地任由这个玄衣长发的少年带着她穿云追月,在凛冽寒风中穿行。

她痴痴地望着他的侧脸,很久很久,忘了反应。

直到他将她藏进一个潮湿阴冷的小山洞里,抱着她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她被冻得使劲往他怀里缩。

他却像是很喜欢亲昵地用脸颊去蹭她的头发。

又用指腹轻轻地抹过她脸上的泪痕,似乎是并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哭。

桑枝原本已经不哭了,但见此时此刻,他如此陌生的模样,她知道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

他不记得她了。

她认识的那个容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