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减兰山庄(第2/8页)

其实来了两个新人,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被师父痛骂的人多了两个而已。

文静体弱,马步练剑一样都不行,每天都要被师父说哭,自来了山上,眼睛就没消肿过,总是像两颗小桃子,都是哭的。

杨慎却不同,这孩子明明生得像豆芽菜,执拗之处却令人惊愕,玩命似的练功,好似身体不是自己的,性命也不是自己的,连向来严苛的师父有一次都忍不住开口让他不要操之过急,习武是循序渐进的过程。

他上山前大抵是学了些杂门功夫,只是不精,刚开始师父让他和墨云卿两个男孩子比试,

那天是下着雨,雨丝细细密密。

伊春早早给墨云卿留了书信,约好在后山桃林见。

她打着紫竹骨的伞,伞上还画了两只蝴蝶并一朵花,精致的很。她整个人也难得打扮的精致,丁香色的新罗裙,头发梳得整齐,面上薄施粉黛,自觉不输给他人。

走到桃花林里,那桃花快要谢了,沉甸甸地垂下来,墨云卿就站在树下,抱着胳膊,脸上满是不耐烦。

伊春横看竖看,怎么看怎么喜欢,他往桃花树下一站,漂亮又神采飞扬的脸,像刚从云海里蒸腾出的朝阳,旁人都要靠边的。

决定了,今天一定和他说。

要问问他,自己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还有,他和文静走的太近了,虽然不如以前他和她(她自己以为的),但总是叫她心里不舒坦。说不定他就是故意和文静好,来气她(还是自己以为的)。

最后,她怪喜欢他的,想和他一起,不知他愿不愿。

“到底什么事叫我?”因着她不说话,他终于开口了,声线低沉。

伊春露出个温柔的笑来,心底到底有些忐忑,试探着问他:“吃饭了没?”

他眉头皱得更深:“你废话什么?到底说不说?”

伊春只得正色道:“好吧,云卿。我喜欢你,你看我如何?咱们和师父求情去,让他老人家做主好不好?”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很怪,像是看到一群猪突然飞上天,喃喃道:“葛伊春,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伊春脸上红红的,好像比桃花还要艳丽几分。

“我说,我喜欢你,想和你成亲,你中意吗?”

他沉默了好久好久,只有雨水打在伞上啪啪的声响,伊春越等越觉得自己心跳就和那声音一样杂乱。

他突然露出一个被侮辱或者被戏耍的愤怒表情来,眉毛倒竖:“你玩够了没?安分点行不行?老子生下来就是被你耍着玩的吗?”

伊春惊讶地瞪圆了眼睛:“我什么时候耍你了?是说正经的呢。”

他厌恶地甩着袖子,把身上的积水掸掉,冷道:“你有过正经的时候吗?好罢,退一万步来说,你是真的。你喜欢我,要同我成亲。你又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配叫我娶你吗?有这个时间,不如回去照照镜子!”

他掉脸就走。伊春赶紧追了两步:“哎,我真的是正经的呀!你同我发什么火?文静当真比我好?”

他回过头来,只丢下一句话:“她什么都比你好。说什么喜欢我,你是什么东西!”

紫竹骨的伞掉在地上,伊春呆呆站在桃林里发了很久的呆。

她向来迟钝,还不太能搞明白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样的对待。

仔细回想一下与他相处的这八年,长久的时间,像流水一样从脑海里缓缓延伸开。

和他相遇的时候她才六岁,因为父母都是减兰山庄的下人,她便认定了自己将来也是要做丫鬟的,成日家拿着块抹布到处擦擦洗洗,权当事先练习。

从某方面来说,伊春是个很认真负责的好孩子。

后来在河边遇到墨云卿,他仗着主子身份骂着打着要她陪自己玩木剑,伊春被缠得不耐烦起来,夺过木剑刷在他脸上,将他打得在床上躺了三天。

谁曾想这一打却从此改变了她的身份,山庄主人当晚就找了过来。爹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吓得早早把伊春五花大绑丢在门外,随他处置。

山庄主人非但没打她,反而还摸着她的脑袋夸她是好孩子,顺便把绳子给解了。

她爹从窗户里探出个头,语带哭腔:“老爷,这孩子冒犯主子,实在是……天大的罪,随您处罚我们绝不敢吭声!”

山庄主人于是笑道:“我看这孩子骨骼清奇,是个练武的好料子,干脆做我徒弟吧。”

说罢低头又来问伊春:“如何,要跟着师父学武吗?将来把斩春剑给你继承。”

斩春剑锋利无匹,寒光湛湛,是江湖上著名的兵器,亦是减兰山庄的代表。

伊春想,那剑利的很,拿来切菜切瓜,必然顺手之极。于是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减兰山庄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