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东风桃花(第3/5页)

只是,她那个时候所剩的也只有自尊了。

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没办法喘气,覃川拧着眉头,把手不耐烦地一挥,喃喃:“好大胆……拖出去扇耳光!”

有人在耳边哧哧地笑,热气喷在脸上,轻声道:“你要扇谁?”

覃川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猛然睁开眼,就见傅九云一张大脸离自己不到两寸,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他两只眸子里,流光灿若星辰。

她傻了,呆了半天,嗫嚅道:“小……小的给九云大人请安……”

唇间发际幽香四溢,傅九云笑得更加和气,捏着她的鼻尖低声道:“我抓到一个偷懒的小杂役,要怎么惩罚?”

覃川终于清醒过来,不着痕迹地想推开他,奈何对方纹丝不动,她只好苦着脸,声音委屈:“小的昨夜一刻不敢歇息,故而今早实在撑不住,请九云大人宽宥。那个……您能让小的起来吗?”

傅九云把身体斜过来让了让,她像只兔子似的哧溜爬起来,掸掸头发上的草屑,尴尬地笑:“大人找小的,是有什么吩咐?”

傅九云一面替她把衣服上的草屑捻下来,一面道:“你把我的衣服都洗坏了,瓷器花瓶什么的也砸了个稀巴烂,难道不该赔给我吗?”

覃川更加尴尬:“该赔该赔……可小的只有二钱银子……”

“没钱……那也没关系。”他笑眯眯地看着覃川阴转晴的脸,又加了一句,“做苦力来还就行了。”

雪后的香取山是许多人的最爱,山主的弟子们平日里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个个爱玩。覃川一路过来,已看了不下几十个雪人,许多堆得稀奇古怪,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里面有个雪人却做得极好,纤腰楚楚,皓腕薄肩,虽然做的那个人没有雕琢出五官来,却已尽显风流姿态了。

覃川伸长了脖子频频回头看,脑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冰冷的雪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冻得她哎哟一声,一个劲哆嗦。

“跟上,到处瞎看什么?”

傅九云在前面招了招手,他手里还捏着个雪球,作势要对她脑门来一下。覃川暗暗咬牙,小碎步跟上,赔笑解释:“大人,您看那雪人……怪好看的。”

傅九云笑了笑,道:“看不出你一个小杂役还挺有眼光。”他看看那个雪人,又回头看看覃川,上下打量一遍,才又道,“那是我做的。”

覃川极口夸赞:“原来是大人做的!小的就说,那堆雪的手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堆个雪人都可以堆出国色天香的味道来,九云大人好手法!那雪人没有五官,是大人还未做完吗?”

傅九云却没立即回答,淡淡瞥了她一眼,过了片刻,方道:“美人似真似幻,至今尚未让我见到她的真容。索性让她做个无脸人好了。”

覃川仿佛一无所觉,只连连点头称是。一时间两人倒是无话,踏雪行过一片小花园,迎面飘来断断续续的丝竹之声,曲调只隐约可闻,却是悠扬婉转,犹如春莺脆啼,清泉流泻,令人顿生悠然向往之意,忘却严寒之苦。

覃川似是听得入迷,喃喃道:“这是《东风桃花曲》……”

“你倒有些见识。”傅九云背着双手,加快前进的步子,“《东风桃花曲》乃是东方大燕国乐师公子齐所作的群舞之曲,舞姬不单要舞尽天女之态,还要辅以琵琶,不知难倒了天下间多少绝色舞姬。”

覃川扯着嘴角笑了两下,轻声道:“是啊,反弹琵琶之技,百人里也未必能出一个。”

“知道得还真清楚。”傅九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莫非小川儿做过舞姬?”

她赶紧摇头:“小的笨手笨脚,哪能去跳舞!只不过……只不过小的故乡是大燕国,小时候有幸见识过一次《东风桃花曲》……”

傅九云默然片刻,第二次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柔和了些:“大燕国已灭,小川儿也吃了不少苦。”

覃川没说话。彼时那丝竹声已近在眼前,自一座玲珑殿宇内流泻而出。傅九云走到殿门前,只探头看一眼,里面便传来一声清叱,寒光一闪,一柄小小飞刀对准他的眼珠射过来。他一把接住,将那晶莹可爱的小刀在手中抛了抛,苦笑:“青青,轻些。险些杀了我。”

里面走出个绿衣姑娘,一张芙蓉面,长得极艳丽俊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前几天还听说你抢了个外围杂役,越发胡闹了。”

傅九云摇摇头:“我不过是请了个利索的杂役帮忙做些清扫收拾的活,谣言传得倒快。”

“信你才有鬼。”她笑了笑,下一刻却是春风满面,抢过他手里的小刀收回袖中,又道,“今天来这里做什么?看排练吗?”

傅九云含笑道:“来送个做事的杂役,她能干得很,你们只管使唤。”说罢朝覃川招了招手。覃川原本见架势不对,闪身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冷不防他扯到自己,只得点头哈腰地出来行礼:“小的覃川,见过青青姑娘。”